第四章 此关再出,英雄无别(上)

      “你在她面前拔过刀吗?”

      老板娘玉佛仙指拨弹着刀鞘,正要起指开鞘。被押狩死死压住。

      “你明知道这刀是不能启的。”

      押狩这酒喝得干脆利落,老板娘再将酒斟上。

      老板娘再看向门外,森女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门外绿意之盎然,绝有隐世。

      “绝对不要拔刀。”

      “本来就没有起鞘的欲望。”

      “她很依赖你。”

      “那头蠢驴吗?得了。”

      “让她看见了那把刀,她一定会痛苦的。”

      押狩嘴巴,哆嗦一下。

      “我也会。”

      老板娘自谓:

      “我可真是老了。”

      “所以屁话一堆堆。”

      “你倒是愈看俞年轻了。”

      浪人玩着酒碗,说道:

      “你也该放荡放荡,上烟柳巷,寻几个龙阳君。永葆青春。”

      “我可浪荡不起来了。你倒是很有年轻的浪荡。”

      “我会浪一辈子。”

      “浪人。”

      她嗤之以鼻。

      他置若罔闻。

      杺看见远处茅房里出来个人,肥墩墩的,像个伙计。

      她跟着他,把白兔留在花草河岸,进了客栈小厅。

      肥仔一见到押狩和老板娘相谈甚欢,忙问这位客官是谁。

      “大爷乃是浪人氏族第十三代目,浪人鬼头蛮樱子之三子,浪人氏族最后一人,押狩。可曾耳闻?”

      胖子闻所未闻,呆滞摇摇头。

      “看来浪人的名号,还是有人不知道的。”

      老板娘打趣着,媚笑却不招人嫌。

      “啊,这可是好酒,佳酿啊!”肥仔瞪着押狩,“客官带够子了吗?”

      “你的伙计可真不会说话。”

      老板娘粲齿,一笑。

      “那不是我的伙计,是我闺房里的小胖。”

      押狩蓦地不语了,然后又回到不恭的神态。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嫁了寻常人家。押狩早已记不清了,她逍遥游天下的模样。只知道她曾说过,她不会就这么平凡的出嫁了。若真到了谈婚论嫁时候,也要嫁个真英雄。

      她食言了,岁月迫她的。

      岁月迢迢的蚀刻,无人能阻的。

      就当生命是场游戏吧,她见好就收,一走了之。押狩还在沉迷其中。

      杺和胖老板看看彼此,无法加入二人之间默契的谈话。

      只是胖老板一晃酒坛子,空空如也。市井心思又犯乱,问这位大爷,是真的有钱吗?

      “浪人信条第十三条。请人吃酒看面子。”

      “我可没请你啊。”

      “她请了。”

      押狩悠悠指了指胖墩身旁的老板娘,她敞开嘴笑了。

      押狩还把酒葫芦递给她,嚣张道:“满上。”

      杺看看理亏而去的胖掌柜,心生怜悯。但心思又转念,看来押狩与老板娘果真关系非凡,这地界,看来押狩真的轻车熟路。

      但她哪知道,浪人与这风流蕴藉的丽娘子,有着能书的佳话。

      胖老板在对账打算盘,押狩叩叩桌子。

      “胖子,焕州城离这儿几里?”

      “骑马半天就到。”

      “马厩里两匹马,可借我们?”

      “这位客官?你有官府印文?这马匹可是官差包养的。”

      “我有这个。”

      押狩把刀驻在地上,铿锵一声。

      杺都可以听见,刀鞘里的震响,冷焱浮。

      且看老板这个凡人,他果真不是英雄。只能前去酒窖问他的老婆,顷刻回来的时候。老板娘一挥衣袖,酒葫芦凌空甩给了押狩。

      “马也借你了。到时候把马骑到花柳巷的戏侮楼,我的姐妹会接应的。”

      “不谢。”

      押狩和杺,被款待了。或许杺莫名其妙,自己只是沾了身旁浪人的光吧。

      押狩狼吞虎咽,一会儿桌上风卷残云。

      他独去马厩牵马。

      杺还在啃着玉米棒子。

      她看着青衣老板娘,猜测过往她身姿如何绰约,又是如何和押狩这种人扯上关系的。

      老板娘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又低下头去,款款而道:“徐娘。他们都这么叫我。”

      杺估摸着她的年龄,徐娘一道,都叫她吓了一跳。

      “请问,你和那个浪人,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我的过客,只不过我们碰巧相遇三次。这是第四次。”

      杺再无言了。

      徐娘没有再挽留他们,诚如所言——

      只是过客。相遇之后,就看缘分。

      若有相遇时,一定还要再把酒斟上。

      押狩翻身上马,只看了一眼徐娘,可森女却清楚明分,那眼神流转的是高山泉水淙淙流淌的诗情。

      徐娘只挥挥绣帕。

      浪人一挞,马蹄疾奔。森女紧随其后。

      胖墩从后挪出店外,徐娘倚着门柱,斜望青空。

      青天白日,云卷云舒,怎叫人这般伤感?

      还有马踏飞尘。

      徐娘哭了。

      她只是,再看见他背影,仅此而已。

      不是感伤,而是怀念。

      她从口袋掏出青色玉珏,紧紧握住。

      或许自己真是老了,才会开始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