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衣少年

      正在这时,猛然听得有人大喝道:“呔!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们竟敢在此肆意枉为,不怕遭报应么?”

      随着喝声响起,从人群人蹿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一身白衣,头扎文生巾,长得龙眉凤目,恬静斯文而不失英武之气,看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在这当中一站,因其白衣翩然,气宇轩昂,倒也颇有几分不怒而威、凛凛不可侵犯之感!

      人们见是一个小少年,都不禁为他担心,心里暗道:“嗨,大人们都不敢管的事,你一个孩子出啥头呀?”虽是如此,都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路见不平一声吼,这就是一种英雄本色,怎不让人钦敬?但想起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居然说得出这种大人话来,又不禁莞尔一笑。

      还真别说,白衣少年这一声大喝还真有效,小阎罗几人登时便都停手,但当看到只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时,心中疑惑,问道:“喂,小子,刚才是你在大呼小叫吗?”也难怪小阎罗想不通,那么多大人都不敢管的事,他一个孩子怎么敢来捋虎须呢?

      怎知,那白衣男孩却昂然答道:“不错,正是你家少爷叫的!”

      严安杰一听,冷笑道:“哈,蹦出个吃生米饭的来了!凭你小子也敢来管这档子闲事?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你可知道少爷我是谁吗?”他还以为这少年不知道他的身份,故而敢出来管闲事呢。

      怎料那白衣少年却讥刺道:“怎么不知?你不就是严嵩老贼的龟孙子,人称小阎罗的严安杰吗?”

      严安杰听罢,火气腾地窜了上来,喝道:“呵,你小子敢骂我做龟孙子?甚至连我爷爷你都敢骂?好哇,你不想活了?去死吧!”

      言犹未了,挥拳就向白衣男孩打去!那男孩一侧身,让过来拳,反手“啪”地在小阎罗的左脸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掌,一下现出五个指印来。刚才他被黄老汉打的是右脸,现在打的是左脸,两边脸都肿起来了,好嘛,两边脸成了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谁了。

      小阎罗大怒,使出跟他爹学的三脚猫功夫来,一招“力劈华山”就向那男孩头顶劈了下去。白衣少年不招不架,一转身闪过一边,提起脚来,一个“白马扬蹄”正踢在严安杰的右肋部,疼得他“嗷”的一下,差点没咽过气去。

      看到主子挨打,严安杰带来的那几个小跟班可不答应了,弃了黄老汉爷孙,转把矛头都对向了白衣男孩,把他围在中间,举起拳脚,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打,好似要把那男孩打死了才甘心。那白衣男孩却也毫无惧色,喝道:“来得好!”双脚灵活移动着,左穿右插,前闪后退地和这群小恶棍打斗起来。

      一群孩子打架,又是混战,就好玩了,也不讲什么招式,有时打乱了,拳脚也分不清哪个是敌人,哪个是自己人,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乱响,一阵“妈呀唉呀”乱叫,有人叫道:“唉呀,哥们,你怎打我呢?”

      “妈呀,兄弟,你踢着我了!”

      又听有人说道:“哟,不好意思,打错人了!”

      “什么?我打到你了?我明明是打那白衣小子的,怎么打到哥们你了呢?”……

      不一会,可就出洋相了,你看哪:

      这个鞋子也掉了,那个帽子也歪了,这个上衣被撕成了布条,那个裤子被扯了个破洞,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脚瘸了,东倒西歪的,好不狼狈。

      那白衣男孩也挨了不少拳脚,脸也肿了,衣服也被扯破了,但仍是手指严安杰,喝道:“姓严的,还欺不欺负人?你服不服?不服再打过!”

      严安杰呸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道:“不服!我就欺负人,打就打,谁怕你来着?”说罢,双拳挥舞,又冲了过去。白衣男孩见小阎罗来得凶狠,双脚移动,一边后退一边招架,静待出手良机。

      小阎罗双拳乱抡了一阵,见打不着人,停下手来暗道:“这小子身手灵活,打他不着,我何不这样这样,等他放松警戒时,再给他来个致命一击呢?”想到这,冲那几个男孩一摆手,道:“不打了,不好玩,咱们走!”

      严安杰说着要走,却暗地留意白衣男孩的动静,见他也转身似要离开,疾使一招“铁头撞钟”俯身猛撞过去。

      看看就要撞上时,说时迟,那时快,白衣男孩似乎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忽地一闪跳开,跟着用了一招“顺水推舟”,双手借力用力一推。严安杰收势不住,“蓬”地撞在街角一根石柱子上,“啊”的大叫一声,登时血流如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见此情形,围观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不知严安杰是死是活?白衣小少年也傻了,呆呆愣愣地站着,一时不知所措。一个小男孩抖抖索索地走了过去,伸手在严安杰鼻孔探了一下,登时尖着嗓子哭喊起来:

      “死……死人了!严家小……小……小少爷被人打死了!呜……呜呜……”这下可好,仗势欺人的“小阎罗”真到森罗地府向老阎罗报到去了!

      这时,有几个巡城官兵发现这里情况不对,拿着长枪跑了过来,边分开人群钻进来边问道:“怎么回事?这里出什么事了?闪开闪开!”

      人们见官兵来了,都怕惹祸上身,纷纷闪避走开,向街两头散去,有好心人对白衣男孩与黄老汉爷孙说道:“三位,你们还不快逃?等着官兵抓去给严嵩杀头吗?”

      听那人一喊,三人才如梦初醒 ,黄老汉一手拉着小丽丽,一手拉着那闯祸少年,连冰糖葫芦也不要了,赶忙挤进乱纷纷的人群里,趁乱逃走。

      等到巡逻官兵挤到出事地点时,黄老汉三人己走远了,原先看热闹的人也所剩无几,只看到四个小孩趴在一个男孩身上哭,便喝问道:“嗨嗨,你们几个小鬼在这哭什么?你们家里死人了吗?”

      其中一个男孩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指着严安杰的尸体道:“长官,不是我们家死人了,而是严家小少爷被恶人打死了!呜呜呜……”说罢又哭起来。

      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吃惊的问道:“什么?哪个严家小少爷?是不是你们打死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抽抽噎噎的道:“我叫李三子,死的这个是严老相爷的小孙子,他叫严安杰,他让一个白衣男孩给打死的!你看,流了好多血呢……呜呜,这下不得了啦……呜呜。”

      这几个小恶棍也知道严安杰死了后果很严重,虽然不是他们打死的,但却是与他们一起出来玩的,因而也吓得哭了起来,不知道严嵩与严世潘会不会怪到他们头上来?又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等着他们?

      那几个官兵一惊非同小可!因是在他们巡逻管辖的地面出的人命,也怕受到牵连,那名将官说话声音也颤抖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李三子,你……你说,是谁打……打死严家少爷的?他们又为什么打,打……打架?”

      李三子刚想诬陷那白衣少年,一个还没跑开的汉子道:“这位官爷,是这样的,因严家少爷和这几位公子吃了冰糖葫芦不但不给钱,还动手打人和抢人家孙女,有一个男孩看不过眼便出头打抱不平,严家少爷想撞人家撞不着,却把脑袋撞到石柱子上了,于是也便……也便这样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救?”

      那汉子说完,也转身走了,他也是和很多人一样看不惯严安杰的作为,但因有家小,不敢管这闲事,所以留在后面为那打抱不平的白衣男孩说几句公道话,免得这几个小混混把所有罪责都推在白衣男孩身上。

      那名将官一边听那汉子说话,一边伸手探摸严安杰的胸部鼻孔,摸了一会,面色愈显沉重,摇摇头道:“没气了,唉!”随即吩咐手下兵丁:“你们两个在这看着现场,不让这几个小孩走了,留着作证。你们三个跟我去抓那白衣男孩和卖冰糖葫芦的爷孙。”随即又向李三子问明了白衣男孩逃走方向,带着手下追捕杀人犯去了。

      且说黄老汉拉着两个孩子逃命,跑到一个偏僻处时,回头看看没有官兵追来,这才停下对那白衣男孩道:“这位小相公,好心的孩子,唉!都是我们爷孙连累您了,你快走吧,免得被官兵捉住就不好了!”

      说完刚想要走,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尚未请问小恩公叫什么名字?令尊又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道:“老人家,我叫陈浩云,家父乃户部侍郎陈祖寿,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穿过几条胡同就到了,不如请您老与小妹妹到敝宅屈尊数日,待风平浪静后再走如何?”

      黄老汉见他虽小小年纪,便知书达礼,胸怀侠义心肠,说话做事俨如小大人模样,甚是喜欢,用手拉着陈浩云的手道:“孩子,我爷孙己累你闹出人命官司来了,怎好再去给你府上添麻烦?别说我们爷孙俩,说不得就连你也要离开北京到外面去躲一躲呢!”

      说完又对他孙女道:“小丽呀,快谢谢这位小恩公,给小哥哥磕几个头吧!”

      小丽丽也真听话,双膝一弯便跪了下去,一边磕还一边羞怯怯的道:“小恩公哥哥,小丽丽给您磕头了,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那男孩一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边伸手去扶小丽丽,不让她磕头,手到中途突又缩了回去,也跪下来磕头道:“唉呀,小丽妹妹,不要这样子,施恩不图报,方为君子也。我……我也磕还给你了。”

      小丽丽见陈浩云向她磕头,心道你救了我,我怎么还要你磕头呢?便也继续磕下去。好嘛,两个小孩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磕个没完,就似两个小鬼头在学大人拜堂一样。黄老汉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只觉得男的英朗俊逸,女的美丽可人,好一对金童玉女!心念动处,不觉噗嗤一乐,刚想开口说话,忽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远处隐隐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吆喝声,黄老汉大惊,忙一把拉起两个小孩来,说道:“你们都别磕了,官兵追来了,小恩公你快回去与你爹娘商量一下怎么办吧?我们也要赶快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