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改变的东西不管你怎么维护都不可能维持原样，你还是不要试着把他们变回去了。”

      古烛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萤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现实。

      时间是不可逆转的，即便有像她这样不符合实际的复生之人，也不过是由于有骨的帮助钻了些空子罢了，说到底，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过是个早已死去的人。

      萤推开了自家的大门，长久无人居住而产生的灰尘气味混杂着略微发霉的味道，呛人得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她也不是很在意，把行李箱拉了进来，便将门合上了。

      她按照记忆试着开灯，意外地居然没有断电，她摩挲着手指上的尘埃，喃喃，“没有断电，电费一直都有在交吗……”

      她随手松开了拉杆，径直走进了半开式的厨房，伸手拧开水龙头——毫无意外，也没有停水。

      她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却止住了想法不再去细思。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甚至连如今“复生”的时间，都只是钻空子得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见你们……”

      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按在她的发顶，似乎是在安慰着她，将白色斗篷挂在了臂弯间的少年随之收回了手，“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的。”

      少女整理了一下情绪，抬手将垂落的耳发撩起，她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积满了灰尘的屋子，“……稍微收拾收拾吧，反正也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帮你。”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说着，向前踏出一步，原本没有因为被灯光照射而出现的影子突兀地在地板上影现出来。

      死者是不需要睡眠的，而根本也不能算在人类范围内的骨，自然也不需要。

      在打扫着这间屋子的时候，萤想了很多。

      她回忆着自己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日子，看着这一切除了积灰仿佛没有改变。湿润的抹布擦过瓷砖，留出一道干净的划痕，她看着那边一道红色的痕迹，抬手在那道痕迹上拂过。

      那是她曾经用红色的丙烯颜料划过的痕迹。　　

      木制的桌子边缘能够摸到凹陷下去的划痕，那是她曾经拿着美工刀不小心刻划到的地方。

      皮质的沙发积了不少灰尘，边角有一点被利爪划出的翻起，那是曾经养过的猫咪磨爪子的时候抓坏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仍然留存着过去的样子。而在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却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有的时候再一次见到过去认识的人，也不过是痛苦。

      驻足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的少女，即便曾经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多么渴望与她亲近，他们终究已经生死两隔。

      即便有两个人一起打扫，也架不住宅子不小，收拾完屋子，已经是半夜。

      萤从自己以前的房间里找到了放置在那里积灰、甚至带了点霉味的兔子玩偶，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也不管这玩意到底有多脏，就紧紧抱着往沙发上坐下。

      她怀念着。她的时间已经停止了，瞬间的疼痛和发白的视线，从身体里流失的温暖的血液，她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就结束了。甚至，连最后一眼太阳也没能看见。

      她抚摸着怀中的玩偶，即便灰尘沾染手掌，她也毫不在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着，“这里和以前一样。”

      “完全没有改变。”

      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不是没有私心，也不是没有自欺欺人的意味。她从口袋里掏出终端，手指轻触，点击到存款的页面。

      最后一笔存入的存款，是在今年的她的生日那天。

      而会往这身份中存钱的，也只有她的父母，这么做，就好像——她好像还活着一样。

      “做好你想做的事。”

      “我知道的。”

      金发的少女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那白皙的肌肤甚至仿佛能够被穿透一般显得有些透明。她单手握紧自己的手，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说。

      “……没有任何人能够妨碍我。”

      在自己曾经家中的萤还不知道，自己的复生所带来的影响，已经被观测着里世界的人所发现，而知晓着这必定会被发现的骨，则是未曾提及一句话。

      “星象出了变化。”

      “熄灭的星星出现了虚象！？”

      “啧，又有人往死者身上搞鬼？”

      “虚星把星象打乱了，有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篡改命运的人绝对不能轻饶，去把扰乱天命的家伙，抓出来。”

      “是。”

      穿着道服，束着黑色高马尾的少年对着下命令的人行礼，面部毫无表情。

      死者复生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强行回归生者的世界的死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据说被改变了的命运，又是谁的命运呢？悲惨还是美好，痛苦还是愉悦——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