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玄冲九珠龙池
方今天下,兵燹四起,武林由于碧天阙的瓦解,而分崩离析。茫茫中原大陆,以九龙山为界,分为南北两大武林。北武林以儒仁门为尊,而南武林则由御龙谷与膜佛窟执牛耳。
如今要说的这个故事,则要从御龙谷说起。
御龙谷的北面是鸿鹄山,东面是首阳山,南面则是沧溟山,只有西面的一条落英天川自山的豁口处澎湃而来,水流汇集到谷中的一个巨池之内,再也不见西去,仿佛忽然被巨池吸收了一般。也正是这个巨池,成了谷中最神秘的所在。
此刻,有不少谷中的人站在巨池的周围,虽然巨池边上有一丈高的栏杆,可围观的人还是站在了栏杆三丈开外。
落英天川的水本来清澈干净,虽然天川里的水很深,若是没有天光云影的反照,一眼看下去,甚至能看到底。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汇入巨池之中便变得浑浊混黄,仿佛池底有无法沉淀下来的黄泥。
而更奇怪的是,不知道池底有什么东西发出七色彩芒,射出水面,彩芒更番轮转,好似有不断变换着色彩的彩虹投入水面,使得这个巨池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云雾,让围观的人不得不退避三丈。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看着水面,若有所思,指着巨池对身边的后辈道:“十年前,这龙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池水很清,水中龟鱼云集,多有草木依水而生,一派生机勃勃之状。可是十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黑衣人,淬入池底,将天地双龙引出。后被谷主发现,谷主使大神通夺回双龙,但双龙体内的天地双珠被抢走。自此,池水便开始浑浊起来了。”
一个弱冠男子疑窦满腹,瞟着水中的七色光芒道:“那些彩芒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便道:“传说龙是神仙的坐骑,龙都有恙了,神仙能不生气嘛,神仙一生气自然要施威,这七色彩芒便是神仙降罪的先兆。”
老者一听,顿时显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可这世上哪有神仙。但又不肯显露自己见识短浅,便捻了捻花白的须子,咳嗽了两声,鼓足了底气,才道:“那似乎没有人知道,从某一天起,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围观者正望着池水喁喁讨论,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道:“剑妖——大公子来了。”
这句话一经传出,人丛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弓腰伫立一旁,显然是很敬畏来人。果不其然,顺着人丛的方向看去,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公子正徐徐走来,那公子面容白皙,一身白衣如雪,纵是美貌女子,也不禁要自惭形秽。只是如此英俊的他,面容却恝漠如冰霜,两只深邃而漆黑的眼睛有着洞穿一切的冷锐,盯在人的身上,直叫人哆嗦。
大公子目不视物,在众人的礼敬之下,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贵。他走到队伍的半中间时,突然转过了身,面对他的那些人立时腿软,额头冷汗直冒,想走开吧,怕公子找他们有事;想站着不动吧,又怕碍着公子做事,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大公子只是淡淡一句:“你们让开吧。”那些人终于得到了准信,立马鼠窜开。
大公子朝前走了三丈,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高大的围栏,再里面,水池的边缘,一座两丈余长的木桥伸入池中。
也不见大公子如何动作,众人只看到他竟然穿过坚固的围栏,如若无物。看着大公子站在桥的末端,有人担心公子的安全,想说句劝阻的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大公子眼睛看的方向,不是广阔的水面,也不是水上的翻转的彩芒,而是浑浊的水下。众人看着大公子的举止,大为惊异。池水混黄,大公子究竟是要看出个什么来。
没有人发现,大公子深邃的双眼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直透入池底世界。忽地,一串串水泡从池底冒出水面,带动池水翻腾,并迅速地向四周蔓延,瞬时,整个池面犹如沸腾了一般。
“启禀大公子,谷主让您过去一下,说是有要事。”池边三丈开外有谷中的属下大声喊道。
大公子双眼骤合,眼中的蓝芒倏地消于无影,淡淡的怒意使得他的鼻孔撑大了一圈,但他还是遏制住怒意,对着那人冷冷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说完,他已经到人丛里面了。谁也看不出,这位神秘的大公子究竟是如何在一瞬之间跨越如此远的距离,何况中间还隔着坚固的围栏。
少时,大公子来到了耀楣堂,不知何时,他的手里竟多了一把剑,剑在鞘中,无法看到剑身,但剑鞘和剑柄都古朴无华,只有剑格处一个心形图样格外显目,那心形图样呈猩红色,就像是新鲜的血液浇筑而成。如果仔细看,仿佛能看到那个心形图样在微微地博动,就像心脏博动一样。
大公子几步就跨入了大堂,才一进大堂,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扑了上来,撅起嘴唇,道:“渊哥哥,你说今天教我剑法的,可是我到处找你,你都不在。你好坏,你骗我,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听到孩子的嗔责,大公子冷漠的表情竟有了一丝无奈,他屈下腿,难得地有了一丝笑容,伸出手,理了理孩子覆在额上的发丝,道:“云卿说的对,是哥哥不对。云卿要哥哥怎么样都行,但是云卿不能生气,生气了就不可爱了,云卿向来都是最可爱的。”
这个叫云卿的孩子嘟嘟嘴,捏了捏哥哥的脸,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要学‘道生一’剑法。”
此语一出,在右手边那一排陌生人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谁都知道,道家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正所谓“人法天地,剑法万物”,道门由此衍化出剑道,有三生万物剑法,有二生三剑法,有一生二剑法,有道生一剑法,而这道生一剑法便是剑法之宗。而此刻这个小孩竟要让眼前这位白面公子教他“道生一”剑法,很显然,这位白面公子已经深得道生一剑法的三昧。
大公子显然觉察到了这阵小小的骚动,眼神冷冽了一瞬,但随即又和蔼了起来,抓着弟弟云卿的肩膀,微笑着道:“行,没问题。”云卿一听,高兴得无可不可,随即在哥哥的耳畔画了一轮弯月,道:“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啊,不然,月亮公公就会割你的耳朵的。”
大公子在弟弟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努努嘴,道:“好!”随即拉着弟弟的手,站在了左手边第一个人的身后。
这时候,右手边的第一个人拱手作贺道:“恭喜袁大公子练成道生一剑法,自此,南武林中能与公子抗衡的不过寥寥数人吧。”
大公子嘴角钩起一抹弧度,欲待开言,身前的父亲袁谷主道:“犬子所悟剑道不过一隅,若是与逍遥窟主的高徒余六气余师侄比起来,可能相差甚远。”
逍遥窟主神色顿时一窒,余六气虽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但在两年前已经逝世。袁策神这样说,分明是在嘲笑我膜佛窟无人。但他毕竟是一窟之主,自然不会像常人那样当面发作,而是借题发挥,道:“以御龙谷如今的实力,他日纵横南北武林,必是不成问题。到时候,可要袁谷主看在贵我两派多年交情的份上,让鄙派有容身之地啊……”
袁谷主在武林中应酬多年,对他话中的讽刺之意自是一目了然,笑着自谦道:“鄙谷江湖末流,若是贵窟有意,袁某倒愿意让贵窟独执南武林牛耳。”
逍遥窟主心有不悦,自知无法在言语中占到便宜,便道:“好了,闲话也不多说了,此次突然拜访御龙谷,袁谷主一定在好奇我们为什么而来?”
袁谷主虽然早就猜到来者不善,但听到逍遥窟主亲自说出这句话来,压在心底的疑问仍浮泛了出来,道:“袁某的确好奇,逍遥窟主是爽快人,就一释袁某心中的疑惑吧。”
逍遥窟主微微一笑,随即端起茶几上的盖碗,轻轻揭开碗盖,吹了几下茶沫,喝了两口香茶,目光瞥向了袁谷主身后的两人,欲言又止。
袁谷主看在眼里,对着大儿子袁云渊道:“云渊,你把云卿带下去,待会儿你再过来。”
云渊道了声“是”,拉着弟弟云卿的手,道:“云卿,我们去外面吧。”
云卿早就厌烦了这里郁闷的空气,听哥哥这样说,便欢快地迈起小碎步蹦蹦跳跳地和哥哥走了出去。
二人去后,袁策神道:“逍遥窟主,你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吧?”
逍遥窟主一挥手,站在堂外的膜佛窟弟子拿进来一个盒子,递给了袁策神。袁策神打开一看,纵使镇静如他,仍满脸惶惑,出了几口粗气,捏紧了拳头,欲往身边的茶几砸去,拳头挥到一半,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硬是压下了火气,悻悻道:“逍遥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逍遥窟主看到对方终于生气了,不禁露出了笑容,道:“实不瞒谷主,云琅公子在鄙窟一向安守本分,但前几日不知道为何竟私自离开自己的居室,企图窃取鄙窟至宝‘焚香炉’,却被守护焚香炉的灵尊‘浴火饕餮’咬死,待我等赶到,公子的身体已经被灵尊吞入腹中,只剩下首级。我等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向谷主请罪。”
袁策神一听,怒眉倒竖,虽说云琅是自己的螟蛉之子,但自己视如己出,不得已才让他去膜佛窟代表御龙谷当人质。云琅为人实诚,若无原因,又怎么可能去偷人家的宝贝,膜佛窟这样做分明是小看御龙谷,想挑起是非。他看了看那个断首的伤口,果然是一圈参差不齐的牙齿印。袁策神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起来,怒视着对方,道:“不知道逍遥大窟主来鄙谷还有什么事。”
逍遥窟主笑得更加灿烂了,又端起盖碗喝了一口清茶,道:“这二来嘛,袁大谷主也知道,为了南武林的和平,贵我两派历来都会互派至亲之人去对方那里当人质,如今云琅公子不幸仙逝,所以,在下想请袁大谷主另派人来鄙派做客,在下一定好生款待,若再有不虞,唯在下是问。”
袁策神火冒三丈,杀了人家的人,还要让人家再派人去当人质,这分明是看不起人家。袁策神终于忍耐不住,右手重重一拳砸在茶几上,那茶几立马塌了下去,茶碗碎落在地,茶水撒了一地。
看着袁策神的样子,逍遥窟主莞尔笑道:“恭喜袁谷主,在‘御龙心则’上又有精进了。”
袁策神一起身,浑身真气充盈,涨得周身衣物无风自鼓。在真气喷发的地方,更有九条金龙环绕其间,正是御龙谷无上真诀“九龙真气”。袁策神并指成刀,直指逍遥窟主,九龙真气如银河喷发,直朝逍遥窟主汹涌而去。
见此状,逍遥窟主亦不敢托大,右手二指在身前虚划,周身真气散入其间,竟在他身前化作一块广袤大地,霎时间,占据了大堂一半的空间。九龙真气一入其间,如百川入海,尽数被吸收,散于无影。
“巧夺地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