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叙旧

      一般情况下,在问一个人换了新环境是什么想法的时候,人们大多数都会选择用“你最近生活觉得怎么样”来开头,鲜少有像喻以月一样,直接问她有什么地方不顺心。

      她想到这里还乐了一下,心道:难不成我有什么不顺心你就能帮我解决吗?

      虽然纪涵柳在喻以月面前的样子略显自在,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戒备,毕竟她和喻以月的交集不多:“挺好的。”

      说完,她又道:“你我年纪虽然相仿,但仔细研究起来,我理当叫你一声姐姐,哪有你叫我姐姐的道理?”

      喻以月先是一愣,随即又表现的十分温和:“嗯,先前是我记错了,还以为你的年岁比我大一些。”

      纪涵柳看着她写满脸的“阴谋诡计”四个字,还是决定掌握交流时的主动权。

      她先发制人:“你怎么会进宫来看我?”

      她的确是纠正了喻以月对自己的称呼,但她并没有天天和别人姐姐妹妹相称的习惯,此刻问话的语气也略显疏离。

      她是看不出来喻以月的内心想法,可她好歹也是个拥有着强大第六感的女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她的那点小心思?

      喻以月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柔柔弱弱的:“姐姐就是来看看你,看你在宫里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好下次差人给你送过来。”

      纪涵柳的语气不冷不热:“宫里无奇不有,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是要走的程序比较复杂。”

      “宫中生活的确无忧,可说到底不如在家中方便,”纪涵柳发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不对劲,一场无声的较量似乎就从这时开始了。

      “你在家里怎么样?”纪涵柳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说要让自己逃脱被别人的语言束缚的境界就要先让对方被束缚。

      所以她现在故意问出这个问题,直接把话题丢回给了喻以月。

      “家里一切都好,父亲待我也好,许是他内心有亏,无论吃穿用度,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会尽全力给我。”

      纪涵柳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那就好。”

      “不过,”喻以月将话锋一转,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我们还是担心你在宫里的生活。”

      她左右看了一眼,像是提防隔墙有耳一般:“姐姐听说那个芸月公主对待下人十分苛责,妹妹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会被带进宫中做侍女?”

      纪涵柳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谁把他整进宫里的?除了那个始作俑者宁鸿飞不就只剩下你老爹了吗?

      但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她问:“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你且放心吧,我在这里的时候我自己会把握分寸的。”

      “是爹爹把你送进来的吧?”纪涵柳没有想到,这句话她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承认呢,还是应该隐瞒呢。

      喻以月继续说:“我在府中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也听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有几分欲言又止,这让纪涵柳微挑眉毛:“所以?”

      “姐姐也知道你从前在府中生活不容易,不过以后就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我既然到了这里,就一定会……”

      纪涵柳打断她的话:“你不需要因为我帮过你一次就用这种方式来‘感激’我。”

      她狡辩:“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给你一个正常苏家姐妹应该有的生活环境。”

      她的语气有些冷漠,眼神里更是充满着不在乎与烦躁:“我不需要。”

      纪涵柳之前救下她不过是机缘巧合,现在又怎么会想到要求她回报?

      喻以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又说:“妹妹,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个丫鬟来,一直在门口候着,以后就让她跟了你,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纪涵柳推拒:“我本是入宫伺候别人,再让人来伺候我,成何体统?”

      其实喻以月的行为可以从多方面理解,如果纪涵柳是个容易轻信他人的妇人,这一遭估计就要跳入陷阱里了。

      且不说自己接受了丫鬟以后皇族人会有什么意见,就算是他们没有意见,万一这个丫鬟是喻以月派来的呢?

      有这种想法也怪不得纪涵柳,她前生今世遭遇太多,对身边的人早已经失去了耐心和信心。

      既然所有人都对我心怀不轨,那我为何还要对你们心怀善心?

      喻以月大概是看出来了她心不在此,索性也就没有再提给她配一个丫鬟的事情,她只是不断的和她说自己在府上的新见闻。

      在纪涵柳倾听她废话的过程中,她发现,即便是她有意隐瞒,她还是能够察觉到喻以月有一些不容易察觉的特长。

      就比如她对事物细节的留心程度远远超过大多数人,再比如她在面对一群人的时候,最先会观察的是人数,这些都从她的话中得到了验证。

      不知道喻以月说了多久,纪涵柳只觉得原来的侍女准备的一壶茶貌似都被她喝完了。

      她草草几句就要打发走喻以月,可她临走前还是不死心的留言道:“过些时日,我还是会来,来看看你过的如何。”

      她敷衍的应下了,随行的侍女得了她的口令,将喻以月亲自护送离开皇宫。

      等到纪涵柳回到宁鸿飞身边,宁鸿飞就仿佛道士入定一般坐在檀木椅上,她知道他在装模作样,索性就走到他身边,先喝水再说话。

      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还没有喝完水,宁鸿飞就睁开双眼,问她:“你们谈的如何了?”

      “你不是心底有数吗?”

      宁鸿飞随口一说:“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没什么数。”

      她不与他一般见识,只是相当快速的把过程说了一遍,宁鸿飞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直到最后,她才听见他说了一句:“离她远点。”

      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贤惠可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她看了一眼宁鸿飞,此人双眼如同深渊,她不过就是看了一眼,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