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岛联席会议

      加斯特斯是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一个普通的小人物,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出现在帝岛联席会议的大厅里,而且,还是代表整个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代表管理处数十名的职员和大陆三千六百多名帝岛直封来行使权利。

      自己的上司,本应出现在这里的管理处的副处长竟然说是临时有事,就把自己推到了这里来参会,看着帝国议事厅中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们,加斯特斯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他掐了掐自己,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

      一些大人物们看向加斯的眼光则是充满好奇和怪异,显然,他们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长相普通,顶着一头毫无特色的板寸发型,穿着一身复古魔法袍的大男孩。他们各自和自己座位身边的人物交谈着,但余光似乎都集中在加斯的身上。

      在帝国的政治权力中心,生面孔的出现往往预示着大事的发生,这次也不例外,唯一毫不知情的可能就只有这个生面孔本人了,加斯就是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将会引发怎样的权力斗争漩涡。

      “肃静,肃静。”坐在主席台上,被众人众星捧月似的环绕起来的那个满头银发,戴着比酒瓶盖还厚的眼镜的老人家用力敲了敲手上的审判锤。他是米德大人,帝国的老人,曾经的帝国法院院长,最近几次的帝岛联席会议都是由他担任的主席。

      座位的圆圈围得足够大,近百号人围拢坐成了一个圆,圆心的地方自然坐的是米德大人。加斯废了不少劲儿才找到自己的位置,事实上是他故意多绕了几圈,就想看看都有谁来开会了。越看越胆战心惊,名牌上的那些头衔无不像是在嘲讽着自己,“你哪位啊?”

      “请各位安静就坐,会议正式开始。”米德的声音很低沉,很威严。

      众人不再说话,不紧不慢地坐下。

      “这次召开帝岛联席会议是依照帝国议会的指示,讨论有关帝岛事件的处理方案,时间紧迫,有什么看法大家请尽快交流。”米德大人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加斯那里略有停顿。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各位!”米德大人提高了语音语调。

      “我来说吧,”一个身穿墨绿魔法军装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根据我帝国守护警备局的深入调查,帝岛事件乃是'极恶世代'一伙儿筹划并实施的恶性事件。”

      说话之人名叫艾尔肯,是帝国守护警备局的副局长兼帝国仲裁部的执行会副主席。

      “深入调查,证据何在?”坐在艾尔肯对面的一个短发中年女人脸上写满质疑。布琳达,大陆魔法审查及调查委员会主席。

      “在帝岛事件案发现场,我们发现了属于'极恶世代'的头发与指纹,另外,我们逮捕的一名极恶世代的成员坦白了他们的犯罪过程,”艾尔肯拿起桌上的一沓文件,“具体内容都在我警备局内部文件中,布主席若是不信,我可以一会儿给你一份回去好好研究下。”

      “你们警备局还真是厉害啊,那么大规模的爆炸后还能找到头发和指纹,怎么就那么凑巧还有'极恶世代'的成员坦白了罪行,还有,我大陆魔法审查调查委员会从来不知道'极恶世代'中谁施展的魔法和爆炸有关,这几个问题,还麻烦艾副局长现在就解释清楚。”布琳达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不满,让空气中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这些问题都详细地记录在了文件当中,时间紧迫,我想米德大人以及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想听我们调查的具体过程吧。”艾尔肯依旧淡定,目光稍稍向左侧偏了一点儿。

      “这件事我可以作证,我们通讯委员会是看着他们查案的,布主席应该信得过老夫我吧。”米德大人还没张口,坐在艾尔肯左侧不远处的一个耄耋老人先发了声。他胸前别的紫色宝石徽章熠熠发光,他是马迩铠,大陆王国联合通讯委员会审查通讯处的处长。联合通讯委员会负责全大陆的连接和统一工作,最高领导人就是帝王本人,因此整个委员会也只对帝王负责。

      布琳达这次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就不再是和帝国守护警备局作对了,而是在和帝王作对。

      “既然这样,那么进入下一个讨论内容,要如何处理帝岛事件。”米德作为会议的主席及时地跳过了上一问题。

      “自然是交由我帝国守护警备局来处理,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有关'极恶世代'的行踪信息,相信很快就可以将他们抓捕归案。”艾尔肯语气很肯定。

      “我赞同这一提议,因为是由帝国守护警备局调查的这一案件,由他们处置比较合适。不知道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的代表怎么看?”马迩铠还是很给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面子,毕竟理论上,“极恶世代“是“帝岛直封“的一部分,“极恶世代“就是对于“帝岛直封“中那些不听从帝岛指挥的人士的统称。涉及“帝岛直封“,包括“极恶世代“的案件应交由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处理。但令马迩铠万万没想到的是,管理处的代表似乎没有打算给他面子。

      加斯还沉浸在会议火药味的气氛中,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吓得险些一个哆嗦,那感觉就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他稳了稳情绪,紧握了下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才开口说道:“我觉得不妥。”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包括布琳达在内,都是一惊,想不到还有人敢这么直接反对马迩铠。艾尔肯眉头一皱,看了看马迩铠,发现他面色毫无波动,这才抑制住了到嘴边的谩骂词语,转而变成了,“怎么个不妥法?”

      “根据帝国宪法,凡是涉及到'帝岛直封'的案件都应归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处理,'极恶世代'也是'帝岛直封'的一部分,所以理应由我们处理。”加斯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桌面下的大腿却是抖得厉害。

      “话是这么说,不过毕竟这次调查是我们展开的,论效率,肯定是我们更快。帝岛事件影响恶劣,自然是要尽快解决!”艾尔肯的话很有道理,令在场不少人频频点头。

      “我不知道效率如何,但是,帝国宪法绝不可违背。”加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了这句话,心想这回是把大人物给得罪光了,估计回去后副处长得扒了自己的皮,不过,说出自己所想的,并没有错啊。

      “那不如投票决定好了,”艾尔肯边说着话边举起了手,“同意我的请举手。”

      一只只手缓缓举起,布琳达看到这种局面,有心无力,也只好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这不是投票就能定的!宪法岂是在座的各位举个手就能更改的?”这一次,加斯的声音毫无颤抖,坚定有力。

      “你哪位?”艾尔肯忽然打断了还想再说话的加斯,上扬的嘴角尽显不屑。

      加斯一愣,竟然真的听到了这句话,然而他很快缓过神来,随即说道:“我叫加斯特斯,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案件联络组组长。”

      “加斯组长,请问你有什么权力?”

      嘭!嘭嘭!这句话确实狠狠地颤动了加斯的内心,是的,他可以在这里大谈特谈宪法,可是他没有权力阻止联席会议做出的任何决定。

      “我有请示的权力,米德大人,我申请请示我们处长。”

      米德大人深邃睿智的眼神中带着一点老态,他知道,到了自己解决难题的时候,是得罪帝王还是得罪宪法?他很快有了自己的答案,“既然这样,那双方就都各自去请示一下自己的上级吧。休会十分钟。”

      艾尔肯和加斯同时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开始联络自己的上级。

      加斯走到外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拿出自己的水晶球,道:“帮我接处长。”

      水晶球闪起光芒,发出滴滴的声响,很快,对面接通了。没有画面通过水晶球传来,只有声音,看来此时处长不方便传送画面。“那边的情况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可惜我人不在帝岛,帮不上太大忙。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的副处长了。”

      “啊?处长,那副处长他?”

      “吃里爬外的东西,不要也罢。下面由我说,你来记录。”很有魅力的男中音。

      “是,处长。”

      十分钟后,会议继续召开。

      “那么,二位联系的怎么样了?”米德大人感觉到了这个山芋的烫手。

      “下面宣读帝国守护警备局局长,帝国守卫军警备司令部副总司令凌全利的意见。帝岛事件发生后,是由我帝国守护警备局进行的深入调查,并且取得了十足的进展。案件抓捕工作,由我们帝国守护警备局进行可以更加快速,更具效率。至于宪法,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宪法的制定也是为了更好地执法,因此我认为帝岛事件应该由帝国守护警备局全权处理。以上。”艾尔肯起身念完手中的稿件后,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而看向了加斯。

      加斯见状,也站起身,拿起了记录好的稿件。“下面宣读帝国魔法委员会常任委员,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处长,林孺真的建议。请各位起立。”

      在大陆,魔法至上,帝国魔法委员会的地位仅次于帝国议会,布琳达所在的部门就是帝国魔法委员会的下属部门,根据规定,聆听其常任委员的讲话,需要在场每个人起立。只不过这是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规定,现在提出来,令艾尔肯,甚至是马迩铠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到所有人都站起身,加斯才继续念到:“先宣布一个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内部人员调整,原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案件联络组组长加斯特斯,从即日起,正式晋升为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副处长。原副处长已被停职,将接受大陆内部审查委员会的调查。”此话一出,当真是众皆哗然。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敲打起算盘来,尤其是不少和原副处长有着利益关联的人士。

      “对于帝岛事件,毫无疑问,在调查清楚该案件与帝岛直封有关后,根据帝国宪法,应当且必须交由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处置。魔法本身就是魔力的一种法律制度体系,任何想要违背帝国宪法之人,我都将亲自上报帝国议会进行审议,任何背叛宪法,违背魔法精神之人,帝国魔法委员会以及大陆内部审查委员会都不会放过。以上。大家请坐。”

      这一次,马迩铠的脸色不再平静,幽深的皱纹搅在一起,铁青的脸色哀叹着忧愁。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只不过和刚开始的沉默不同,此时大家的心理更加复杂。

      率先打破沉默的米德大人桌上的水晶球,嘀嘀的响声划破了会场的寂静,“是帝师,请各位起立。”

      米德大人在水晶球上一划,调整为了有限个人收听模式,现在,只有他能听到帝师大人的讲话。

      “好的,我知道了,您请放心,帝师大人,嗯,好的,没有问题,我了解了。”众人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米德大人的应承。

      挂断水晶球,米德大人心情复杂,今天的会议想必会载入史册吧。“下面由我来宣布本次大陆联席会议的讨论结果,帝岛事件的后续处理问题将由帝岛直封特别管理处全权负责,帝国守护警备局辅助进行。以上,散会。”

      布琳达难以置信,这算什么?帝王输了?宪法赢了?与她同样表情的还有很多人,当然,加斯除外,他一直觉得,这才正常。

      米德大人离开的很快,他一离开,众人也径向离去。

      布琳达走到加斯的身边,道了一声“加斯副处长”,这才有个别几个人过来祝贺了加斯升职。

      布琳达没再说话,她只是拍了拍加斯的肩,然后走向艾尔肯去索要那份文件了。

      看到众人都离开了加斯身边,马迩铠这才移步到了加斯一侧。

      “加斯副处长,莫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嗯?”加斯还想再问,马迩铠却只留给了他一个沉重的背影。

      当枪使?谁的枪?副处长的枪?处长的枪?宪法的枪?抑或是,帝王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