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不能当饭吃，又是一个皓月星空，繁星点点的夜里，柯美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所。

      没有人再在乎柯美佳在做什么工作，生活得如何，朋友那种随口问问她也是随便回答。反正大家都是随意，甚至当柯美佳具道实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别开玩笑了，学霸。”

      “别开玩笑了，女神。”这些很调皮地话语很好的掩饰了柯美佳的伤口，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每天早晨，柯美佳都能感受到身边人奔向生活的匆匆之意，仿佛没有人对生活有任何怀疑，仿佛他们都在说：“嗨，柯美佳，你看我多忙，我的生活富有意义，我要迫不及待的生活。”

      柯美佳没有想问过他们：“嗨，陌生人，你的理想在何处。”没有，从来没有，无论从清晨到夜里，无论从盘山不前至咿呀学语，他们所表现出那种决绝使柯美佳不敢产生任何怀疑。但柯美佳却从来没有打消过疑虑——那是对她自己。难道是自己不够努力？难道是自己不够坚持？生命的契机在下一站？

      柯美佳觉得身边每一个人要比自己幸福，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应景”。他们从来不会与生活产生矛盾。她认识一位向她絮絮叨叨抱怨生活的大妈，那态度，仿佛下一秒会去追随她老伴，可是她没有，她还活不够。她有孙子孙女，有儿子女儿，什么都放不下。

      她还认识一位年轻的妈妈，昨天是孩子百天，结果今天早上被丈夫赶了出来，当然还有她的孩子。她哭哭啼啼，诅咒发誓，咒丈夫不得好死，哭儿子尚不省人世。晚上，她还是带着孩子回家去了，丈夫只是一个认错电话，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柯美佳感到疑惑。这些人的笑脸驻在柯美佳的记忆里，无论她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们解决了，柯美佳无法说服自己比她们幸福。难道说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就是幸福？

      如此轻率地幸福谁信！

      每天计着哪家快餐便宜不惜因此而牺牲味觉，不惜烈日下蠕动以致大汗淋漓；每天早晨早起回忆各种地铁抢登陆的技巧，同样下班时也不得不努力复习着早上的“功课”；怕朋友结婚，怕同学聚会，怕同事生日……简直可以著称一部《柯美佳理想生存手册》，而且其厚度不逊于什么常用字典。

      当然，有人不会因此妥协。因为劳苦的普通民众也在被这样的生活一年年洗礼，柯美佳倍觉难堪是因为她不够成熟，她过于娇气，她完全咎由自取，那么，有谁能告诉她，如此生活的坚持有何意义。与她的理想有何意义！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被人发觉？豪掷青春成此一赌？她也是个女孩，她需要，她最起码需要……一些女孩的基本要求。她固然坚强，她固然可忍受孤独，她固然可受于穷困，可是——偶尔，至少偶尔。

      退一万步来讲，她时刻处在理智中，可她的理想呢！她应从何处看到她的理想呢！从她失去的骄傲中？从她年迈父母的斑鬓中，她坐在狭小的阳台边，紧紧地抱着自己。她微薄的薪水从没有向父母提起，总是称自己大手大脚乱花钱，最初还能仅仅让自己勉强维持，可时间一久，各种突发情况。无论是朋友事情，还是自己生病大意，都令她那点可怜的月薪捉襟见肘。早有人对她说过，这是一个苦行业，这是一个富人的行业；当然，同样的话也有人对她父母说过，可她就是这样，一直要强的性格，越可怜瞒得越深，瞒得越深越可怜。以致成如今这样，她距别人与她距月亮一样远，抱不到，也听不到。

      柯美佳本身已经胜利了，绝对胜利了，不让她如何呢。世间男子千千万，可以坚持那单纯的理想的又有几人！所以，柯美佳不得不低头了，不得不对生活低头了。这是她永远无法拿到的满分，就像当年应试中的作文一样，恶心到自己，成全了分数；当然你可以自由，你可以理想化，“但榜尽之处是孙山，你儿更在孙山后”的悲剧便不免要上演。况且柯美佳只是一个年轻美丽富有才学的大学毕业生，投入社会才有几年，若使得她沦落到行乞街头而仍高呼理想，又于心何忍。

      低头吧，低头吧。清凉的月光诉说了无数个悲伤地故事使柯美佳落了泪，一定有一个故事打动了她，深深地打动了她。她做了她也不知道正确与否的决定，回到那个所有人都认为她应从事的那个行业。这个夜，只是一个平凡的夜，没有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只有一行清冷的泪，与一道同样清冷的月光。月亮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因为她总如此忧伤，她的心里住着一个悲伤地人儿，那里那个人儿心中藏着悲伤地往事。或许今晚她要邀柯美佳去做客，去听柯美佳的悲伤故事，就这样，她们去了梦里细细相谈。

      月光轻轻地溜入柯美佳的房间，小脚不留一点声音，就这样轻轻依偎在她身边。又似块薄纱似得匀匀地铺在身上，那梦里因激动流出的泪都被这清凉的薄纱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或许，柯美佳会有一个解脱，完全不同于现实的解脱，从中得到少许安慰。而清醒之后，能有更好的姿态去面对现实。她那纯净地脸由激动抽搐而变得平静，又变得喜悦，又归于平静，是的，无论今后如何，她只得以这种姿态活下去。

      其实她并不讨厌金融，更不是不懂金融，只是当时也是少年热血，一心想追求艺术。或许是自己潜移默化中将自己的专业和理想对立了，以致今天“不共戴天”了。如今再回头想想自己读金融的初衷，或许也是被父母的经世理论打动了吧，既来之，则安之，从明天起，就要幸福。一觉睡醒之后的柯美佳就再也不是那个只顾自己，幼稚单纯的小丫头了，而是一个注重现实，有卓越能力的好姑娘。

      早晨又是早起，忘掉昨日的不快忧伤。妆洗完毕，柯美佳特意给自己赠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这笑容再也不是甜美可爱可以轻易地概括了。她小的时候很喜欢梁朝伟，那时候只是觉得他很帅那样，但是《无间道》里那梁朝伟回眸一笑，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单纯的帅肯定是不足以概括的，就在这一天，忽然她理解到了那是什么——一种超脱。他俩何其相似，为了理想整日整日地挣扎，艰难苟存着。而不同的是，梁朝伟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卧底，她却是一个将理想深藏混迹于世的“小人物”。想想觉得可笑，但毕竟自己走出来了，路是自己选的，没有退路了。

      柯美佳走在街上，去乘地铁，去搭公交，她还是得想着问题。不过现已不是那些昨天还扰人不已今天却看来可笑不已的问题了，而是她的新简历，她对新工作的要求什么。当然这些也不会困扰她，大学时会计师从业证什么她早就考过了，初级也拿了，甚至差点去尝试注册会计师。至于简历更是不会困扰她，以她扎实的美术功底，只是担心工作经验，毕竟自己早已毕业却没有工作经验有些说不过去。

      呃，要求嘛，没什么具体要求，苦些累些都无所谓，凭能力赚到钱就好，父母那里交代的过去。嗯，如此，好。她不禁想起赵本山和宋丹丹关于奥运会的那个小品，赵本山的一声“好”字从她这个看起来淑态媛媛的美女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怪异。减了几分乡土味，多了几分调皮味。柯美佳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

      既然她已经决定不再殉身于艺术，她中午也没有那么忙了。她依例点了一份快餐，却不急着吃，抽空和一位现从事财务行业的同学聊起了天。虽然她对回归老本行颇有信心，但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嘛。一中午的时间她用来询问三位同学，基本上都是那一套说法：平时没什么事可干，挺清闲的。

      至于具体任务，每个人都不一样，叙述起来自然也不一样。但都是那样的说法，基本上都不忙。这样虽然打消了柯美佳心中的疑虑，令她有十足的信心胜任工作，可她又有些别的担心。因为工作内容少，肯定不怎么能赚到钱，而她放弃原本工作转而从事财会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中国人传统的富归乡里小小地炫耀一下的思想柯美佳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只是以前没机会有。

      其实，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她刚毕业没多久。她的那些同学都是刚毕业没多久，没什么工作经验，公司岂会委以重任。况且，她问的全是女生，一方面是她的专业多是女生，另一方面她总给男生那种遥不可及的印象，所以她也就没有几个交好的财会男生。女生，刚一毕业都是带着那一点工资，等着熬日子，待工资提上去，毕竟她们可不愿过分求累。“工作找的好不如嫁得好。”颇富争议性的真理！

      柯美佳利用闲暇时间做了调查，基本上确立了本市几个二流企业。她此时已不像当年“出生牛犊不怕虎。”她有所保留。

      盛天公司是她确定最有希望也最符合她标准的企业。一是它不像本市富士康、三星那些趾高气扬，对人颇不待见；二是，盛大薪资不低，而且据她多方面打听，此公司和腾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是极有潜力。待到盛天成长为本市企业一领域霸主后，她虽不是“开国功臣”，但劳苦功高，待遇也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