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溪
丽京之东,地势高耸,有灵台一座,黄土堆成,筑石阶三百六十五层,暗合周天之数,乃是历朝天子祭天之处!
灵台之下,有一木楼,此为灵台侍诏所居,灵台侍诏乃太史属官,分掌星历、龟卜以及请雨之事。
此时的木楼之内,有一老一少围着棋盘相向而坐。
老人一头白发如蚕丝,面色红润,皮肤光亮,可谓鹤发童颜,乃是当朝灵台侍诏符蝉。
少年一袭青衫,长发披肩,静坐之中竟有飘然而起之势,赫然是石猷之子——石青衣!
只见两人淡淡的看着眼前的棋盘,而位于两人之间的棋盘上只落了两个子,分别是一黑一白。
“唉!”忽然,青衫少年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缓缓说道,“我输了!”
“善!”老人抚掌大笑。
“老师,我有一事不解。”青衫少年认输之后并没有露出沮丧的神色,反而一脸平静的说道。
“何事?”老人有条不紊的将棋盘收起,问道。
“为何您落子之前,我算到的是胜负难料,但是您落子之后,再算却是有输无赢?”青衫少年皱着眉,似乎遇到了巨大的难题。
“哈哈……”老人笑道,“我未落子,则棋局未开,棋局未开,自然无胜负之说!”
“此言青衣自然明了,不过……”石青衣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露出了果决的神色,微微吸了一口气问道,“老师所创周天易数博大精深,青衣只得些许皮毛,按理说,无论棋局是否开始,青衣都应必输无疑才对!”
“青衣,你可知,这周天易数的推算可不是凭空得来的。”符蝉没想到,自己徒弟这么快就领悟到了周天易数最为精深之处,缓缓说道,“周天易数是有根的。”
“何为根?”石青衣顿时正襟危坐,露出认真的神色,就如同他刻苦练字之时。
“这根便是周天大道,譬如日必东升西落,水必乘势而下,风无形,雨无根……”随着符蝉缓缓讲述,一股微风从木楼缓缓扩散,吹到了东苑之林,百鸟齐喑,吹到了柢江之畔,群鱼浮水!
柢江之畔,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正在饮马,微风拂面,她的脸色一怔,顿时凝神侧耳,似乎在听些什么。
许久之后,再也没有微风吹来,那女子长叹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朝着丽京的方向逐渐远去。
丽京城门有正门和偏门两道门,正门大道可容八驾并行,但此路只为达官贵人所修,寻常百姓只能从偏门入城。
此时的城西门,数以百计的商人在偏门处排起了长龙,按照郑律,这些商人只有在城门买了入城令之后才能进城,而且只能在城内留宿一晚,若是想继续留在城内,就得在第二天去城防司再买一份。
这规矩是百年前的大司农富离定下的,当时的丽京已经初见繁华,每日进京的商人数以千计,每日因商货之事而引起的纠纷不断,甚至有的都闹上了御前,是以富离奏对“门禁”和“路禁”二策,天子大悦,允之,从此每个城门便有了正门和偏门两道门。
就在黄昏时分,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西方疾奔而来,马蹄声哒哒作响,夕阳的余晖在马蹄后挥洒着,远远望去好似踏日而来。
来人正是不久前从柢江之畔饮马的女子,只见她马不停蹄,直接从正门大道而入,有一个城门的士卒准备上前盘问,结果被自己的上司给拉了回来。
“看清楚了!那是西军的战马!”守城的偏将指着女子身下的战马,一脸严厉的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西军?”那城门口的士卒听到上司的训斥,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他知道,自家上司也是西军出身。
西军的军卒都是从天下各郡的郡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凡是西军出身的,最次也能混一个县尉,可以说天下有大半将领都是西军袍泽,这等威势着实可怕,这也是西军卫尉石猷敢和丞相黄平在朝堂上叫板的底气。
不一会儿,红衣女子就骑马来到了石府门前。
“敢问可是红袖娘子?”红衣女子刚下马,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石府门口迎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那女子下意识的将手缩进袖口,握住了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
“娘子莫要误会!”那管事精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看就知道女子有些警惕,所以笑着说道,“是江先生吩咐的,您身着红裙,骑着西军军马,必然是红袖娘子无疑。”
“江先生吩咐过了,若是您来了,就立即请您和他会面。”那管事继续说着。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您带路了。”红袖点了点头,纤纤玉手从袖子里伸出,笑着说道。
阁楼内,被石猷誉为算无遗策的江子弦正靠着窗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窗外的园景。
“师叔,我回来了。”红袖来到阁楼上,一点也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此行可还顺利?”江子弦看了看自己的师侄,摇了摇头问道。
“还好,三十精骑,加上使臣和两个护卫,总共三十三人,都埋在了一处荒山上,没有三五年不会有人发现。”红袖再次斟了一杯酒,大大咧咧的回答,丝毫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
“怎么多了二十骑?”江子弦一听,顿时皱眉,然后对红袖问道,“伤着了没有?”
“小伤,不碍事!”红袖摆了摆手,不过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歇息去吧,看你一路劳顿,应该累了吧!”
江子弦是看着红袖长大的,十分了解这个师侄的脾性,这次她遇到的麻烦应该不小,但是看其气色,确实不像有伤的样子,所以,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排这个师侄去休息了。
“好吧,师叔,我先去休息了!”红袖笑了笑,刚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自己师叔说道,“不久前,我在城外听到了有人讲道,很厉害,比师父都要厉害,您要小心!”
“天下能人异士不计其数,京师自然不会少,师叔心里有数,你先休息吧。”江子弦点了点头说道。
看着离去的红袖,江子弦虽然表现的风轻云淡,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但是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烦乱。
“比掌门师兄还要强?”他不由得想起离山之时,那人一剑斩断了瀑布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