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牛眼泪

      早上四点的时候才特高傲的拒绝了二叔的请求,现在又回去求二叔,我面子上是有点过不去的。

      没办法我就在医院门口买了几串香蕉提着,装作是探病。

      我寻思二叔现在断了条胳膊没法动弹,势必会再次开口求我,到时候我勉为其难的答应,还能多赚个人情。

      让我没想到的是,到了病房,二叔竟然不在。

      我心说可能是去检查身体了,就给我爹打了个电话。

      我爹告诉我,本来他坚持要留在这照顾二叔的,但是二叔死活要一个人待在医院,不接受照顾,没办法,亲戚朋友都走了,把他一人留在医院。

      我又给二叔打电话,电话是通着的,但是没人接听。

      我前往护士台讯问,护士也纳闷,说刚刚还在,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病房内就有卫生间,二叔不可能是去楼道内的公共卫生间了。那他能去哪呢?只剩下一只胳膊,估计走路都掌握不了平衡,这人瞎跑什么。

      难不成是去抽烟了?我去楼梯间找,果然,在楼梯间拐角处找到了他。

      二叔一只手撑着墙,背对着我,在跟某个人说话,那人好像个子很小,被二叔挡的严严实实。

      稍一靠近,我就听到的二叔说的话。

      “你这老小子,忒不地道,你家的事儿我忙前忙后一个多月,差点把命都搭上,现在叫你帮我取一片腐生叶你都不答应?”

      “你别忘了,你女儿身上的东西还没除干净呢。”

      “好小子,你还要另请高明?”

      “你你你,你也太无耻了?你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从土里扒出来……”

      来来回回,就二叔一个人在说,也不见对方回话。

      这时候护士们也找来了,在我背后呵斥起来:“057的病号,你瞎跑什么,伤口要是裂开了,还得再受一次罪。”

      二叔吓了一跳,忙掏出手机放在耳朵边,装作一副打电话的模样,回过头看到我,尴尬的笑。

      我一看就愣住了,二叔身边没人啊,那他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护士们没发现异样,像押解犯人一样把二叔带回了病房,又连番告诫。

      等护士们都出去了,我问二叔:“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二叔脸上满是尴尬,道了句,“我自言自语呢,”,避开这个话题,又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来看看你,昨天只帮你办事儿了,没问你病情怎么样。”

      二叔无所谓道:“缺胳膊断腿在我这都是小事儿,把货送到了,钱赚到手,要啥有啥。”

      我听他提到送货,赶紧追问:“不会还是跟昨晚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打交道吧?”

      二叔见我赶着他的话说,嘴角浮现笑意,摇摇头:“我可以保证,这次是一丁点危险都没有,就跟送快递一样轻松。”

      我说:“那你找个快递小哥送呗。”

      二叔一脸颓然:“不行啊,必须得你去送。”

      我调侃道:“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隐藏属性?”

      二叔点头:“这是自然,你我都是刑家第三子,生来就有走阴过阳的本事。”

      还是家谱里记载的那句话,但是这话有点奇怪。因为我和二叔在家里都是排行老二,根本就不是第三子。

      我问他,他就打马虎眼:“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的,家谱上的玄机多着呢,以后都会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一提到家谱,这家伙总是讳莫如深。我看明白了,这家伙不是讲不清楚,是不愿讲。

      我把话题引到送货上:“那你说说这货该怎么送吧。”

      二叔眼前一亮:“你肯帮我了?”

      我摊开手:“你自己说的,货必须我这个能走阴过阳的刑家第三子来送。”

      听我这么说,二叔眼中异彩连连,赞道:“你可比我强多了,当年我接触这一行的时候,吓得尿裤子。我都没想到你还敢来接我的活,你二爷说的没错,你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我心说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愿意跟着你干,开口提醒他:“你今天早上可是说好的,这一单二十五万。” 

      “小意思,”二叔拿起床头的水,一口气喝完,舒舒坦坦躺下,神情放松下来,许诺道,“忙完这趟,待我把这胳膊治好了,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通,让你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呆在这鸟不拉屎的青树县,委屈了。”

      我不愿听他吹牛,问他货怎么送。

      二叔正色道:“送这趟货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步骤繁琐,少了一步,你这货都送不到。下面我说的话,你得记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我点点头。

      二叔讲道:“首先,货就是你从青石庙带回来的包裹,老规矩,包裹绝对不能打开。”

      他从床头柜里把黄布包裹取了出来,递给我,接着说道:“送货前要买两样东西。”

      又是两样东西?我心说不会还是呼吸器和鸡蛋吧。

      二叔用手机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说道:“先买一瓶牛眼泪。去鸡鸣街找一家蒋记牛肉铺买,老板外号蒋矬子,你就这么称呼他。牛眼泪三千一瓶,别还价,跟他说要新鲜货。”

      “牛眼泪?”我诧异道,“要这玩意干嘛?”

      “别问,按我说的做就行,”二叔接着吩咐道,“除了牛眼泪,你还得买几瓶烈酒,不要求酒多贵,度数一定要高。”

      这次我没多问,二叔说话连珠炮似得。

      “拿到牛眼泪和酒,你去我寿衣店,货架第三排最右边有个青花瓷瓶,顺时针拧三圈,逆时针拧六圈,能打开货台后的暗门。从暗门进入地下室,地下室中有一保险箱,密码是八个八,里面有一张狐狸面具,你把这面具取出来。”

      二叔又喝了口水,动作稍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下面是最关键的,你可得听好了,能不能见到接货人,就看这几步。”

      “福寿街的最东头有一处电话亭,今晚零点之前,你先在眼皮上擦牛眼泪,然后戴狐狸面具进入电话亭,在零点最后一钟敲响的时候,立刻拨打电话,号码是十一个七,然后听筒中便有人和你搭话,问你谁,打电话干嘛。你别管他问什么,只管回答‘监鬼百家,百无禁忌’八个字。然后挂掉电话,剩下的只是等待,周遭会升起白雾,待白雾散去,你走出电话亭,就能看到一家点了煤油灯的小店,店名叫‘阴阳秦’,老板叫秦步拥。”

      “零点、擦牛眼泪、戴面具、电话亭、最后一钟、十一个七、‘监鬼百家,百无禁忌’、阴阳秦、秦步拥。”我把这几个关键词在脑海重复一遍。

      二叔:“你把包裹交给店铺老板秦步拥,他会验货,验货无误,交易就算完成。你跟他买一片腐生叶,就说钱从货款里扣。交了货、拿了腐生叶,你返回电话亭,在里面等,四周会再次升起白雾,等白雾散去,你从电话亭出来,立刻返回店铺。然后开始喝酒,这时候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门。不管谁叫你,都不要答应。只管喝酒,直到把自己喝醉。”

      “腐生叶?”刚才在楼梯间就听二叔提过这个名字,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送货的步骤可是比取货麻烦多了,一套一套的,搞得跟地下工作接头一般。

      二叔看看表道:“已经快六点了,你赶紧去买牛眼泪,不然蒋矬子要下班了。”

      我提了包裹,出医院,先到街边小吃店买了两个肉夹馍吃着,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饿极了。边吃东西边打了车前往鸡鸣街。

      鸡鸣街这名字是有由来的,没拆迁改建之前,这条街道里都是瓦房,站在街中心一拍手,四面八方都传来鸡叫声,不是真的鸡叫,是类似于抽空水管空气的“咯咯”声,其实我一直感觉这声音跟《咒怨》里伽椰子的叫声有点相近。至于为何会发出这种声音,不得而知。有说是屋顶瓦片的回声,有说是井口的回声,后来还请了北京的专家来,也没调查出个结果。拆迁后,这里变成了农贸市场,鸡叫声就不见了。

      我在鸡鸣街中段位置找到了蒋记肉铺,这铺子挺大,但却是卖猪肉的。摊位前站一五短身材的屠户,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像个缩小版的李逵。这人靠在门柱上,嘴里叼着根半燃香烟,优哉游哉扇着扇子,眯着眼睛看我。

      和他对望了一会,我迟疑道:“蒋矬子?”

      他眉头皱了起来,把烟一弹,问道:“刑二雷的人?”

      刑二雷是我二叔的名字,我点头:“我是来买牛眼泪的,要新鲜货。”

      他眼睛一亮,很爽快:“有货,三千块一瓶。”

      我说我知道,他直接把店门关了,从店后开出一辆电动三轮车来,指指后座:“上车吧。”

      我坐上三轮车,他带着我穿过鸡鸣街,进入老军属院区。我是第一次见人把三轮车当跑车开的,院区的小胡同本来就多,错综复杂,这家伙在小胡同里玩漂移,一路上给我颠的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肉夹馍给吐出来。

      车在一处破烂厂房停住,我立刻就听到了一阵牛叫声,原来这里是一处养牛场。

      蒋矬子叫我在原地等候,他进了场,不多久牵了一头半人高的黄牛出来,叫我跟他走。

      我跟着他左拐右拐,进入一处类似于澡堂子设计的厂间,室内有好几个水池、水池边有成排的排水渠,中间有巨大的长台,长台上摆放各种刀具。

      蒋矬子把牛拉到台前,一边穿上连裤围裙,一边跟牛说话:“伙计,我养了你三年半。跟你一批的牛,早就上了餐桌。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就因为你通人性。这三年来我可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今天呐,是你上路的日子。我这人仁慈,会让你走的利索,不带一点儿痛苦。”

      说完这通话,那牛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拿头去蹭蒋矬子的大腿。

      我一看,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牛的双眼里滚了出来,不一会儿竟然汇聚成一道泪泉,顺着下巴往下滴。

      我心里奇了,这牛竟然真的通人性,听懂了蒋矬子的话。

      蒋矬子见他流泪,立刻拿来一小巧的玻璃瓶接着。

      我问他:“这牛眼泪有什么用?”

      蒋矬子很诧异看了我一眼,简单明了:“见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