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恶臭

      奔流的水似乎暂时将我和这个世界隔离了开来,有效过滤了有如附骨之蛆的恶臭,我大口的呼吸,象火一样滚烫的耳廓在渐渐冷却。

      我转过头用嘴去接水,好好的漱了漱口,再清洗了一下衣服上的呕吐物残留,转过身去,吓了我一大跳。那朱颜居然就站在我身后,一只手高高托在我面前,带着白色手术手套的纤巧掌心里躺着一颗樟脑丸大小,色泽青翠欲滴,散发着莹润如玉般光泽的丹药,那丹药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香气。

      “这个叫做‘蔽瘴丹’,老曹头出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把它赛进口罩里,嘻嘻…… 老曹头关照的,一定要等你呕吐完再给你……”朱颜贼忑兮兮的笑道,窄窄的肩膀不住耸动。

      我没好气的接过来,心底一股无名恶火汹涌的燃烧起来,又是老曹头!!!这死老鬼简直就是捉弄人有瘾,也不知道他是住在那曹公馆太过寂寞还是怎么样。我对于老曹头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砸在他的圆脑袋上,如同一个送上门的大好玩具。这死老鬼左一次右一次的给我设套,要不是顾虑到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本事,我真想打上门去,砸碎他的黑框眼镜,打破他的鼻子。这朱颜,好好一个姑娘家,居然跟他串通起来搞如此可恶的恶作剧。

      把耳侧吊着的口罩拿下来,我仔细一瞧,正中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暗袋,恰好能放下那“蔽瘴丹”,我将丹药放进去,重新带上口罩,这个世界完全变了样,顿时对我友好了许多,恶臭似乎就像耗子一样被赶出了这个房间,呼吸间,只有丹药散发的幽香,我深呼吸,那幽香就像丝线般丝丝缕缕窜入肺部,沁人心脾,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你别拿你那死鱼眼睛瞪着我,老曹头就是这么个人,损人不利己,无利也起早。这‘蔽瘴丹’却也珍贵的很,二十四味珍稀草药制成,清道夫们要买的话,三万一颗,不折不扣、言无二价。他这退路乌贼实在是名不虚传,诺大个魔都,泱泱几千万人里能造这‘蔽瘴丹’的也就一个老曹头。”夸完老曹头,朱颜耸了耸肩,一副这恶作剧与她无关的样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三万一颗……贵的简直惨绝人寰令人发指,我顿时有些惊惶失措,那老曹头生性薄凉,上次那套骑马耍球杆的衣服扣了我一千,未来三年每月两千的生活费,我就不吃不喝,也要还一年零三个月,刨去吃喝、房租的话,这三万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这恶臭会不会闻着闻着就习惯了,这三万一颗的“蔽瘴丹”老子实在是用不起。倘若要是欠了那老曹头的债,那可就真够我喝一壶的了,怕是他又有无数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的损招等着我,我正自胡思乱想。

      “老曹头说了,知道你是穷鬼,看丝瓜面子上,这‘蔽瘴丹’白送不要钱。”朱颜憋不住的偷笑。

      我则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用在忍受生化武器级别的恶臭与背负巨债之间进行抉择,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无疑是痛苦且艰难的。

      “咱们拿这尸体怎么办?”我问。

      “是‘我’拿这尸体怎么办,你能怎么办?你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蠢货,站旁边看就好。”朱颜一句话差点噎死我,我没有搭话,只能静静的看她。

      她在不锈钢矮柜之间逡巡,不时打开或者关闭柜门,随意拿起一件器械端详很久又放归原处,那神情就像新婚的妻子柔情而甜蜜的替丈夫挑选衣物。那些金属的怪兽,默不作声的展露着自己的利齿,锐利的锋芒处闪烁着寒光,它们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召唤,等待着饱食肉、血、骨头、内脏的盛宴钟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静静流逝,朱颜终于选定了一把雪亮的刀,刀的长度约一尺半,狭长锐利,象牙白的原色木柄,刀柄与刀刃的结合部位包裹寸许长的铁皮,漆黑发亮。近柄的刀身上手工雕刻了四个字,雕的是“正本手作”,这四个字显然是书法家的作品,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好漂亮的一把刀。朱颜轻轻挥动那刀,轻盈如草叶上飞舞的蝴蝶,又像指挥家在舞动指挥棒。她不住的点头,显然是非常满意。

      很久以后,有一次朱颜跟我赌酒,让我猜一猜她这把刀的价格,我自然知道要往贵里猜,狠了狠心,跺了跺脚我猜了个三千,这已经是我脑子里的高不可攀的天价,她却摇了摇头,嘴角撇了一撇,指了指我的酒杯,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美金”。

      她握着刀,走向那尸床,走向那个生前叫做胡鹏的连环强奸幼女犯,她走到尸床左侧,左手一把准确的抓住胡鹏那紫黑色的腌臢物事,右手的刀顺着根部往里一切,然后再向上一挑,那每一个男人最为宝贵且引以为傲的物件,就此与它死去的主人再无瓜葛,漆黑卷曲的丛林依旧茂盛,丛林下面是一个拳头大的紫色窟窿,并没有鲜血流出。这杂碎现在有了两个菊花,我恶意的想着,我此刻竟然有一丝快意。

      朱颜左手抓住那一大坨物事,右手提着刀,似乎是在思考。从前逛菜场时常见些大妈大婶,买些牛鞭驴鞭之类的给老公进补,因为司空见惯,倒也从不觉得惊骇。可看着朱颜那小小的手攥住这副硕大丑陋的“人鞭”,再想到此前那简单、利落、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刀光,同为男人还是有些感同身受,我脊背生寒,好似有阵阴风从两腿间直刮过去,我不禁倒退了两步。

      “杂碎自然就要有杂碎的下场,地狱有没有我不知道,可是女人自然有女人的立场,强奸幼女,这么死实在是太便宜你这狗杂碎!落到我手里,算是你的报应。”朱颜对着尸体喃喃自语,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这女疯子要上演一场极度华丽的压轴大戏了。

      她随手将那副“人鞭”砸在胡鹏的脸上,刀却随手一掷。“正本手作”在空气中闪出一道白光,“噗”一声正中尸体的肚脐眼,如插败絮,象牙白的刀柄轻轻的颤动,胡鹏此刻浑似个人体镖盘,朱颜颇为满意的点头,旋即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