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宋佳月回了将军府。

      父亲见了她果然像上一世瞪大了双眼。

      上一世父亲来王府第一次见了宋佳月，也是这般吃惊。

      后来父亲告诉我，宋佳月和去世的母亲长得极像。

      父亲才开始查当年的事。

      我将宋佳月带到我的卧房。

      直言相告自己痛恨季晏勤，所以救她。

      宋佳月是聪明人虽然不明白我本意。

      但与其被人带走随意卖给下家。

      待在将军府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宋佳月跪在地上，感谢我相救。我将她扶起来，领到父亲面前。

      父亲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宋佳月被说成将军府的远房亲戚，住在了将军府。

      她唤我一声：「姐姐。」

      父亲想问我是不是真的对季晏勤死心，对上我的眼神还是没有开口。

      此前父亲总是自责，因着当初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又为了征战常年在外，才让我真心错付了季晏勤。

      我回房从书架拿下那长笛，其实我想告诉父亲，儿时爱慕的季晏勤是值得的。

      该是年岁渐长，季晏勤早就不是儿时的少年。

      而我还停在过往的洪流等那送我长笛的少年，所以才会遍体鳞伤。

      我拿着笛子，不自觉贴近想要吹起那曲子。

      想到父亲又该睡不着了，以为女儿又想季晏勤，我忙搁下长笛。

      ……

      「你吹得真难听。」

      我转身看来人是位小少年。

      看身上衣服该是皇子，但衣裳却有些旧了。

      他并未理会我探究的眼神，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柄长笛。

      有些傲气的昂着头：「我教你。」

      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在边疆作战。

      各家夫人受了父亲嘱托也会时不时带我进宫参加宴会。

      圣上为了安抚为国征战的父亲，待我也是极好。

      那日阳光明媚，八岁的我站在宫中的镜湖边吹笛子。

      这少年自顾自过来，还说我吹得难听，我本有些恼。

      可看他阳光下吹着那曲子，仿若看到这世间最自由、最快乐的灵魂。

      镜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少年看向我的眼神好似也熠熠闪光起来。

      我不自觉勾起嘴角。

      那日一曲《望春归》我记在心里，此后时不时在镜湖旁遇到少年。

      而少年总不厌其烦的教我。

      ……

      我的手轻轻抚过长笛。

      想来季晏勤将长笛相赠时，便不再是那日阳光下吹笛子的少年了。

      那年季晏勤十五岁生辰。

      圣上让季晏勤在礼物中选出最喜欢的。

      皇子们若遇到圣上如此问，大抵会选笔墨纸砚或者长剑短刃。

      这些最是展现皇子风采，能文善武。

      可季晏勤目不转睛盯着一柄玉笛。

      玉笛通体温润，是我求了父亲许久，父亲在南疆替我寻来的。

      我见季晏勤喜欢本是心下欢喜，可扭头却见圣上阴云密布的脸。

      「溪儿，走吧。」

      父亲拉着我要走，父亲宴席过后和圣上商议战事，刚从圣上书房出来。

      可我见季晏勤进了那书房，想等等季晏勤出来一同出宫。

      我执拗的不肯离开，却听到书房里圣上对季晏勤的斥责和季晏勤母妃的啜泣声。

      本该马上离开，可我的脚下像生了根，挪不动半分。

      还在我发愣时候，季晏勤已经从那书房出来。

      他低着头，对上我的眸子通红。

      我看过去，季晏勤手在发颤，握着我送他的玉笛，已经断成两截。

      在长夜里也格外刺目的是，长笛断面滴下来的红色，和季晏勤鲜血染红的手掌。

      此后我不在宫中吹笛子，却日日等在镜湖边。

      一等便是半月。

      「小姐回府吧。」

      那日下雨，我还是蹲在镜湖边等着。

      雨水落在湖里，泛起涟漪。

      余光看到季晏勤从宫门走来，仿佛雨幕消散，少年带着春日暖阳而来。

      可他只是将长笛递到我手上，未发一语转身走了。

      此后我再不曾等来他。

      ……

      我将长笛重新放回书架。

      第一次相遇，季晏勤便是用这长笛教我吹奏。

      可惜那阳光下明媚的少年，已经被权利裹挟，污秽不堪。

      而那曲《望春归》，注定再无人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