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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出生注定是个悲剧。

      我的预产期是农历7月15日。

      传说这一天出生的小孩。

      是游荡的小鬼投胎而来。

      算命先生说我妈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子,命硬好养活。

      于是她非要将我生下来。

      但我一出生她就又悔又恨。

      她生我时大出血,子宫被摘除,再也无法生育。

      她体制内的工作也丢了,还被罚款。

      别人一对她冷嘲热讽,她就将她受到的满腔酸苦都要我尝遍。

      父亲在我出生那年公司破产了,他说是我这个小鬼克了他的财运。

      因此15岁时就逼我出去打工,让我替他还债。

      母亲节那天,我确诊了脑癌,医生说我只剩下3个月了。

      我跟医生请假回家一天。

      我站在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将病危通知书叠好,推门进去。

      妈妈从厨房出来,“哟,大忙人回来啦,今天就不用你下厨了,我做给你吃。”

      那天妈妈比以往都要温柔。

      让我想起那年夏天,妈妈乳腺癌生病住院了。

      我推掉手头的工作,一直陪在她身边。

      每天给她煮清淡但美味的营养餐,给她擦洗身子,陪她聊天,逗她开心。

      她那会睡前会拉着我的手,目光柔和,轻轻地说:“盼儿,辛苦你了。”

      出院后将她接回家,我让妈妈好好休息,我做饭给她吃。

      妈妈还是不肯放开牵着我的手。

      可是……

      正在看漫画书的姐姐“咻”地站起来,强压着怒火在妈妈耳边说了一句话。

      妈妈就一下将我的手甩开,板着脸让我赶紧做饭去,不要靠近她。

      ……

      妈妈的视线一直落在礼物上。

      “给你姐姐就好了,别给我。”

      姐姐自然地接过,里面是一条宝格丽项链。

      拿出项链,“妹妹,你帮我扣一下好吗?”

      姐姐娇滴滴的声音,像在我愤懑不平的内心里丢了一根划过的火柴。

      我强压着火柴的猩红,慢慢地走到她身后。

      项链安静地躺在姐姐的锁骨上方,白皙的皮肤衬得鸽血红格外刺眼。

      “谢谢妹妹,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款式?你真贴心。”

      ……那是我攒了许久的钱买给妈妈的啊。

      ……

      为什么啊?

      妈妈,你总是随意处置我对你的满腔爱意。

      ……

      姐姐拉我到沙发上坐,弟弟正躺在上面玩游戏。

      “吴盼儿,明天我要买房了,赶紧把钱给我。”

      他一如既往地理所应当。

      “没钱了。”我摸了摸包包。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拒绝他。

      这时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爸爸走了进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屋子里却充满了压迫感。

      弟弟忽然放下手机。

      青筋暴起,脖子粗红,抬起拳头做威胁。

      “吴盼儿,你特码是不想给我?”

      ……

      话落,妈妈就拿着锅铲走了出来。

      她用锅铲抵在我身后,恢复以往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弟弟问你话,跑什么?你要害你弟弟结不成婚吗?”

      “妈妈你心脏不好,消消气,妹妹是最听话的,我们要什么她都会给啊。

      盼儿你说你错了,把钱拿出来给弟弟,我们就会原谅你了。

      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们家绝后吧,毕竟是你害得妈妈……”

      姐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妈妈想起了什么,捂脸哭了起来。姐姐见状马上安慰她。

      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在喉咙里。

      ……

      见我迟迟没有反应,弟弟不耐烦地抓住我,对我挥拳头。

      一拳又一拳,重重落在了我身上,我左右摇晃跌坐在地上。

      他将我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拿着我的银行卡,掐住我的脸颊,“密码是多少?”

      我心如死灰地朝他吐出五个字,“凭什么给你?”

      他抬手就要扇我的脸。

      妈妈大喝一声,“别打脸,还要靠她的脸挣钱的。”

      妈妈看了眼银行卡,眼里掠过一抹惊讶。

      这是15岁那年妈妈以她的名义给我开的卡,我忘记改密码了。

      “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赶紧去拿钱把房子买了。”

      “我去,我哪知道你生日什么时候啊?”弟弟无知地看着妈妈。

      “弟弟,妈妈生日你肯定记得啊。要不姐姐陪你去?

      谢谢盼儿了,等会回来给你带糖水,你小时候最爱喝的那家。”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便和弟弟一前一后出门了。

      ……

      我起身想去追,爸爸眼疾手快地挡在我面前,厉声呵斥,“吴盼儿,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妈妈忽地捡起地上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书。

      冷冷地看了眼,把它撕碎随意扔了。

      她沉着脸,“你以为我会信吗?好会耍手段啊,你以为造假装病,就不用还债了,那你赶紧滚去死啊。”

      此时愤懑在我胸腔里汹涌四窜,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为什么你只愿意相信你相信的?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就连我死,也是我错了是吧。”

      我摔门而去,发誓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