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世

      风轻云淡,骄阳半掩,不时地掠过天空下的一片宁静。

      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只有一个小男孩,躺在草长莺飞的地方,安静的睡着,口中呓语。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先生,我会背了,我全会了,先生!先生!”

      男孩醒了,没看见先生。

      确切的说,除了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小男孩环顾四周,脑门是要炸裂一样疼了起来,却是急一阵,缓一阵。

      “名字……以前叫什么记不得了,现在……应该是叫陈云,从哪里来……好像没那么重要,一切……都没了,记忆什么的,家人……朋友……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不那么重要,我叫……陈云……陈云,活着……既然要死……那就尝试活着”

      这个叫陈云的家伙,消失了。

      空气中的话蔓延了很远,“既然要死,那就尝试活着……活着。”

      离这不远有一个陈家村,声音传到村口的古钟旁边停了下来,消散了。

      陈家村,顾名思义,这整个村子的人,都姓陈。

      村长叫陈雷,如今年过七十,却依旧抖擞。

      村子依山傍水,周围也没有别的村子,倒像是个遗世之地,村子里的人安居乐业的生活了一代又一代,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村长待人也很好,可灾难却偏偏降临在村长的家中。——村长唯一的孙子,陈云,自两岁那年一觉睡去后就再没有醒来,这一睡,就是十四年。

      陈雷已经渐渐老迈,村子里的事情大多交予儿子陈康去处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儿子陈康却是个复玄九阶修士。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干练寡言的人,也没有别的喜好。如今人已老矣,每天最多的时间便是坐在陈云的床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然后倚着门,望着夕阳,泪如泉涌。村里的人大多叹息,也会时不时来安慰几句,没有谁有别的法子,这时安慰,便成了最大的法子。

      日子总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日月相推,一晃便过去了十四个年头。

      十四年,说长也很长,但总归是长不过老人思念的距离。

      影子被阳光拉长,时间却冻结不了孤单。老人重复着一件事,重复着孤单,成了一种习惯。

      原来只是呆呆的静坐,也能成为一种习惯。

      “陈云……陈云……”一个声音缓而沉地唤着,仿佛远自八荒六合,又仿如在自己的心底寸土。

      “既然如此,那便醒吧……”陈云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一根,两根,没遇到什么阻碍,便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我叫……陈云,对,陈云,我是陈家的少爷……十四年未醒的少爷,我要……活下去,使命……使命是什么……”他呢喃着,仿若不是自己在说话。

      但呢喃却足以让倚门独自流泪的老爷子听见,听得很清楚。

      “这……这是醒了……醒了!”老爷子愣了一下,把头转了过来,几步便跨到床前,拐杖不知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的目光从上而下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子。

      一切都是个梦吗?诚然如此,梦里梦外谁又分得清呢?

      “这个人……是我的爷爷!”陈云这句话说得异常清楚,却并非他的本意。

      “混小子,十四年没白睡!”陈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到了嘴边的骂语竟全被眼泪取代。

      “我这是醒了?……爷爷。”陈云顿了顿,生硬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生疏的名词。

      爷爷。

      “我看你还没醒,还得再睡十四年,睡到爷爷死啊……”陈雷哽咽了,年逾70的他一时间竟抽泣起来。

      “死?我要活着……”陈云的目光一瞬间呆滞起来。

      “好!好好活着,咱爷俩都好好活着……”

      陈雷和陈云,隔着一代人的距离,抱在了一起。

      陈云麻木的意识告诉他,他应该紧抱眼前这个人。

      于是他便紧抱……麻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却要下一转语:“好事传千里,坏事不出门。”陈云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人尽皆知了,这一天,每一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种作,每一个人都洋溢着笑容,村长在全村的集会上乐个不停,喝了许多酒,酒席一散便倒床不省人事。——孙子醒了,其他的关我什么事。

      陈康作为代理村长,要显得稍微理智一些。——孩子十六岁了,早就过了修炼的最佳年龄,以后的路……难啊!

      但出于某些心上的坎,陈康还是把他带到了“天予”之旁——所谓“天予”,便是先天体质,老天赋予的,肯不肯赏你口饭吃,都是老天说了算。

      要说这先天体质大体上分为三类,初玄体、复玄体和三玄体,还有一种古玄体,恐怕早就随着历史一通消亡了吧,世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陈云很自觉的把手放了上去,字一个个从下面浮现。

      品阶:一阶

      体质:

      “轰!”随着一声巨响,“天予”裂成了两半。

      “该死!怎么这时候出毛病?”陈康骂道,随后也没了下文,只得招呼儿子睡觉去了。

      夜,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