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蒸红烧
来自中土神州地青衣少女,并未第一时间给出衣着华贵地男童答复,而是神情复杂难言地望向远方。
方才那场动静可谓惊天动地,足够份量在专门撰辑重大世间事件地天书上,占据足足寸余大小版面,铁板钉钉能够名留青史的谛仙人交战。
再之后那场金色秋雨,预示着仙人跌落凡间地天人交战落幕,对她的道心震动颇大,虽然此刻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湖之上却波澜起伏,心境也跌宕不已。
这场由师傅指引,刻意带着有“溯源穷流童子”大师兄口中玩笑之称地小师弟,一路上,需避过那些天下知名书院小城,刻意防备着书院君子贤人、楼橫城隍看破气机,两人只走闹市或人烟稀少之地,且以秙稻山背脊为起点,赴往中土神州以南琉璃洲以北,武纪王朝境内河山大郡和丰县太和山为终点地历练旅程,尽量少动用气机修为,徒步跋山涉水数月。虽两人均有修为在身,可也不免身心疲惫。
此时此刻终于将近此行目的地终点,心境紧绷到极致。
遇到了师傅口中经常念叨地可能属于她柳鱼的天命之人地清秀少年,如今又赶上了一场千载难逢百年难遇见一次地天人交战谛仙人战陨落幕。
少女柳鱼侥幸之余,悠然升起对在外不以推衍天机著称地师傅生起深深敬意。
避免俗世干扰,以轻纱遮住倾城容貌地少女,望向从此地只能观到半截剑尖位置地山峰,灵动眸子里透露着强大的坚定,心中对那件师傅交代的残破半仙兵愈发志在必得。
少女招呼了一声因半天得不到回应,此刻一脸委屈地小师弟,莲步轻点,拉着脚不沾地的男童,沿着山谷石子浑圆藤蔓却茂密交错地古怪小道,向着那座琉璃洲很有名的悟剑峰掠去。
将那位极有可能是师傅口中天命之人,脸皮却极薄地清秀少年,请客吃面地奇怪邀约方式暂时丢下不管。铁下心要找到那件于小师弟来说,份量极重本命物其中之一地仙人遗落之物。
那只从天空中随着金雨坠落地无头仙人躯体,以她地修为境界,当时看的比大多数村中练气士看的更清晰一些。
那具被人生生扭断头颅,徒手撕裂仙格地仙人,肩膀之上,有莹韵神辉生出再被金色力量涤除,那名远古仙人就只差最后一点气力换不上气,迟早落个身死道消的可怜命运。
这种并未彻底死绝地仙人坠落凡间,最是人间留不住,鬼门不洞开,只要有遗留在世间没有实体神魄强大地阴灵阴物,愿意承受神魂灼烧之痛感,运气好的,必然可以鸠占雀槽,得大机缘造化,修为暴涨。
少女之所以不对此物动心,除了与自身修炼方法起冲突,另一方面,这种被人以外力强行打落凡间地仙种,陨落之际伴随着地强烈怨念,对于寻常修道之人来说,实属于鸡助,不能抽丝剥茧,炼化不得其解就充其量是宝贵咫尺物中占地儿的“物品”不如不要。
不过天下之大,世间之事千变万化,并无绝对,历史上寥寥无几地仙人交战身死道消只剩一副坚不可摧躯壳,最被掌握上古秘术最懂奇门遁术地墨家人喜爱。
除此之外,得到正统龙虎山祖师爷亲传的几位大天师也擅长此道,将降服地修为强大神魄难以消除地阴物邪祟灌输至偶然所得的灵性之体中,加以秘诀法阵刻画,能够为其驱使,成为道门最忠心耿耿地守门人。
这样一只傀儡,境界战力最差可抵上纯粹武夫八境,练气士十境没掌握秘术地破开其法身,恐怕都难以办到。
故而,少女实在是难以动心。
与此同时。
那头奔行如千里马般速度暴涨地青牛, 驼着一骑绝尘地骑牛少年,在进入九里村后,翻身下牛背。穿过青石子埔就地狭长巷子,回到泥云巷地家中小院,将牛二牵到矮小牛棚,栓在柱子上,从泥土剥落,破损严重地泥胚墙角下,抱一捆晒干地千蝇草,放在牛二眼前地石槽中,转身离去。
少年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在跨出院门,关上木质大门时才停留片刻,少年思考了片刻,锁上了自打记事起不曾锁过的大门。小跑着向村正家而去。
李太易距离村正家并没有多远,再加上少年一路小跑,片刻便到了村正家那面紧紧闭合地材质相对来说更好看一些地暗红色门前。
少年犹豫片刻,下定决心,上前叩门。
院子里传来一声沙哑嗓音,“进来罢。”
少年应声推开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地是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地村长李榆正,少年心中咯噔一下,不妙地想法油然而生。在看到背对着门口地那道熟悉身影之后,少年强行压下心中愤怒不平,小心开口问道:“李叔,你这是?”
“家父仙逝了。”中年汉子双眼红肿看了他一眼,沙哑道。
“先,先生,怎么会?!”李太易脑海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如遭雷击。那种冥冥之中地感应,再次灵验,让心思细腻地少年双眼红肿难以接受。
他还记得老先生对他的爱护帮助,虽然他仅仅在村中私塾里呆了短短数十天,课堂之上特别严厉地老先生在他家老太岁去世之后,对无依无助地他说的那番话。
那年他还是懵童,呆呆守在太爷爷灵堂前,痴痴傻傻,老先生来之后,先是给他煮了碗热腾腾地青菜面,看着少年吃完,然后摸着小太易脑袋,笑容慈祥说道:“以后啊,小太易就把老夫当做爷爷。明日起你就到村中学堂来吧,有什么委屈,就来找爷爷诉说。”
虽然那之后少年如同忽然开了窍,再次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活力,因为缺少了老太岁的管束,整日里也不去村庄私塾读书,赶着当时还是牛犊子的两头小牛,满山谷窜来窜去,不安分。时不时祸害着村中种下的庄稼,每次被村中大人气急败坏追赶大骂,小太易仗着跑得快,从未被逮到过。
就有一次,实在是两头半大青牛将隔壁巷子人家一亩玉米地给祸害干净,那壮汉子追了他半晌,李太易实在是无路可逃,只得一门心思的跑到了他认为是半个亲人的老先生家开着地院子,躲进柴房,后来老先生许是给人赔了东西,才将那绰绰逼人地汉子打发走,临走之际,那汉子还丢了一句“没教养的崽子!”,还不算少年人的李太易听的一清二楚。
再到之后,在花寡妇和老先生家蹭吃蹭喝地李太易逐渐长大,两头牛身体越来越壮实,能够干农活儿,小太易也正式进入少年时期,年少知冷暖地少年就不再那么招人厌了,嘴很甜,村中地叔叔婶婶喊地亲切。九里村地处偏僻,村中圈养地牲畜不多,下田劳作地青牛更是仅有数头,还都是上了岁数地老牛。
李太易家中强壮地半打牛崽子就吃香了,经常被村民拿米面粮食借走,在田间用作进城拉货物使唤,李太易这才算是有了收入来源。
如今听到那位人极好地老先生去世地消息,少年心下哀伤遗憾不已。
中年汉子沉默片刻,随即转移话题,指着身侧那位身穿道袍的年轻身影,向李太易介绍道:“这位是吕青文,吕道长,以后就居我九里村。”
李太易低头用袖口擦掉眼泪,望向这位之前自称“道爷”有着强盗行径的恶道士,少年思量片刻,从怀中摸出那只装有雪花铜钱地钱袋子,捏在手中。
少年上前一步,盯着那袭青袍背影,语气认真道:“我李太易说到做到,说不卖牛就不收你的钱。”
李太易向前几步将手中钱袋放在院中石桌上,这才又道:“那只青牛相伴了我李太易十几年,早已感情深厚,我不想说什么舍不得的酸话,只要你待它比我待它更好,就让它跟着你。”
年轻道人有些意外地转过身,面带笑意地打量着他眼中命格幼年遭受某种重创地少年,一改之前少年所见的嚣张跋扈语气,而是格外和善道:“少年,你真的心甘情愿将那头牛赠与我?”
名为吕青文地年轻道士拾起石桌上那袋子可抵山下人真金白银近千两地山上神仙钱,在手心颠了颠,价值不菲地布袋子里铜钱碰撞哗哗作响。
道士扭头瞥了眼自从介绍完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中年汉子,这才将手中没送出去地百颗铜钱装进宽大袖口,冲少年笑道:“你放心,那只青牛我定然会好生待它,保准在清蒸红烧之时,火候掌握到极至,绝对不浪费一斤一两血肉。”
李太易闻言双目圆睁,拳头紧握,身体紧绷怒不可遏。少年很是难以置信和深深地不能理解。
这个混账家伙之前还珍若重宝说百年难见的良俊坐骑,随意伤了无辜地青牛主人,强取豪夺得来的御用坐骑,最后竟然当着原主人面,大言不惭地说要拿来清蒸红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