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幻,一慌(下)

      他们这就把她逮住,塞进一口大瓮中。

      任森女如何敲打,回响的闷闷重音只是凭自己听,振聋发聩。

      “我是——高山氏族第十五代真传!森女世家椿之长女,杺!

      “我身上流淌的森之血,不是你们这等凡人可以玷污的!”

      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响,是自己绝望的呐喊。

      他们或许听都没听过这个氏族这个世家,只当她是幻想中的稚气姑娘。

      如果自己没有途径此地,更不会上了这种三岁小儿都免得开的蠢当了。所以说——到头来,追根溯源,都是浪人呐!

      浪人呐!

      你现在,到底是在何地啊?

      她遍遍捶打,让得着黑瓮摇摆如醉龙。颠得全身筋骨痛,可怜的脑勺受击无数次,“哎哟哎哟”地连连叫唤。

      瓮盖掀开,露出几个赤身弱体壮汉。

      杺,仿佛预见自己的下场。

      兴许片刻之后,自己就会沦为……沦为……

      她再也不敢想,只能用厚绸长裙遮住全身任何一寸,胫下也不露一丝珠玑。

      在夜色下,汉子们倒是笑的淫荡了。

      森女世家的真传,杺这光景下,倒是决定拼死一搏了。

      她莞尔,一笑,一语,嫣然。

      “各位大侠好汉,看在妹妹身瘦体弱,可放过我,我是森女的公主,前去南境的海之国度,在云水谣,会有接应我的人。你们要黄金白银,抑或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我们家族出手阔绰。我这是拿我高山氏族的名誉担保!”她随意一道,眼咕噜灵光一抖,“森女世家的家训——借人一枝花,归人一树鲜!”

      汉子们,都嘘声着。

      “说完了?”

      “嗯。”

      杺说着,看来就是早些时候看着的那只灵兔啊。现在的体寒,可堪比上了。

      “上药。”那奸诈嗓音再响。

      一手掏出一囊,晃晃,微末闪着月之凄清。

      窒息感。

      蔓延全身,要昏厥了。

      月色,渐凄凉,阒阒兮。

      在昏去前,她喊出的,还是那个浪人的名。

      森女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斒斓不尽。

      仿佛一天过去,又像是半个时辰。

      自己不在瓮里头,抬头红梁龙骨高悬六七米,粉红灯笼亮的不堪入眼。

      周遭,是蛇。

      蛇在舞。

      不对,是人。不少人。女人,年轻姑娘们。

      衣不蔽体,圆滑的,光亮的,妖冶的。

      扭动着腰肢,宛若摇曳的蛇舞。

      自己还是在阑干纵横之中,砧板鱼肉感再次浮生。

      一模胸襟,只有自己的肌肤了。

      低下眼一瞥,自己的棉麻长裙早已换成了蝉翼般透明的薄纱。

      在阑干外,是一头头狡黠的猪狗,他们是那么的面目可憎,淫荡不能语述。

      他们都高呼着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姑娘欢笑着走向一道门,在那里投入一个个男人的胸怀,然后一扭一扭上楼去,穿过暖簾,撂下两串白玉葫芦。

      杺拉住一个姑娘,看起来质朴,衣服上还绣着“春芝”二字,问道:

      “这是哪儿?”

      “你一定是新来的吧?你问我这是哪里……”

      她面色瞿然,蓦地道出:

      “这里是风流场啊!戏侮楼。”

      杺的眼前,一片叆叇。

      自己并非是被侵犯了,而是被送到了妓院来了。那么,这帮蛇女是娼妓,笼外那帮,岂不就是嫖客。

      “我要那个!”不知声从何而出,但是一听就是脑满肠肥的人所言。

      杺找到了他,那是衣衫锦绣的金斓客,非富即贵大户人家,全身就一不倒翁形样,看起来滑稽的很。

      杺用手指着自己。

      那官人露出一口金牙,一笑,金牙在珠光中发出耀眼的光,大招着手,更滑稽了。

      春芝拍拍杺的肩,“那是在招呼你呐!”

      “那我该怎么办?”

      “陪客饮酒开谈呐,跳一支舞,我们是妓啊,妓就是与人欢笑啊。”

      这话从这乡女模样的姑娘口中娓娓道出,倒显得煞不真实。

      无奈中,身后已然一双手挽住她。

      杺忙一看,那就是掳走她的强盗之一。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你们都会受到王法制裁!”

      “笑话,在花柳巷,王法都沉在酒瓮美人怀里呐。走了,你的王法还在等着你呐。”

      他一锁臂腕,杺呻吟一声。

      就被扯出了铁牢笼,离开瞩目空间。

      大金牙已经扶着大肚腩过来了,把杺搂在怀里。杺哪能让他得逞,自己可是已经芳心暗许了,要为他而守贞身呐!于是欲想挣脱,却被大金牙搂得更紧贴了。

      “狂野的小姑娘也会来戏侮楼卖身呐。”

      “我是森女公主!”

      “我还是天皇老子呐。”

      他满嘴酒气,和着鱼肉腥味,一股冲在杺的玉面上。

      恶心,不堪。

      自己就被半胁迫似的,推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跟着的大汉,见杺似乎妥协,故把暖簾放下,撂下白玉葫芦——这房间,有戏了。

      杺从大金牙的怀抱中滑落,接着借肥肚韧性一弹,跳过地上铺席,另一边与大金牙对峙。

      “我是高山氏族第十五代真传,森女世家椿之长女,杺公主!”

      “说得真是有模有样,这可逗乐俺了。可是,方圆百里,没人用得不是俺家的花灯,不算富可敌国,但好歹也算是富甲一方。今晚你让我舒服了,我让你今生不愁吃穿,让你做戏侮楼头牌花枝。”

      “还是不必了。我可是公主,你没向我行礼,还想非礼我,我的家族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山氏族,可没落了吧。”

      杺愠火一点,燃了全身。

      “你胆该再说一遍。”

      “向你这样的公主,被家族派出来,身无一个侍卫,不是被逐出家门吗?或者说,你的侍卫可都见了阎王爷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靠近了。

      杺的最后底线,宛若玻璃坠落,碎裂。

      “没人可以救你的。你的家族,不可能会在这种地界安插人力。你只会沦落在这个地方为娼,抱着醉鬼,念念你的遥远故乡。”

      大金牙,在烛光中,映射着森女惊恐的面孔。

      “但是,今宵有酒今宵醉,有你美人伴我,我就会保护你哒。”

      她慌了,他近了。

      她跪下来,他开始宽衣解带。

      她的眼中,最后燃起一丝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