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仙灵
生命独自一人走在荒古的原野中。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沉静,在黄沙飞舞中,他向前走着,走的又是那样的僵硬。
黄犬依旧如往常一样,默默地跟在生命的身后。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黄犬更加的沉默,沉默之中,仿佛还有一种火苗,想要燃烧。
它会变得一点不沉默。
跟在生命身后的还有一人,身姿显得单薄。她走得很慢,生命走地更慢。从天空上看,他们就像是一个小黑点,在狂风中摇曳,若是受到一点风浪,便会被无尽的烟尘所埋葬……
而此时此刻,丘原上,余家村。
余家村的村民都出来了,到了村落的边缘。
青梦正在一大群村民的围观下,站在自己的门前,呆呆地看着被尽数被芟荑去了的碧祲草,屋里屋外一圈,土块发黄,毒虫横行。她回过头来,正如她所料,那一筐子碧祲草果然来历不明,而来自于哪里,现在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们……竟然还真敢这么做,竟然,还真敢这么做!”
青梦袖子里的小手已经握紧了,她看着村民们将她围了起来,几个壮汉拿着棍子、柴刀冲进了他们的家里,随着一阵“丁零当啷”的乱响,不一会儿,屋里面便烟尘四起。
余九斤,人们都叫她胖妈。胖妈眼睛贼一样灵光,从里面抱了一大堆被褥和破布出来,在人们目光的注视下,叽叽咕咕警惕地说:“这是给孩儿当尿不湿的,这是给小女儿当鞋底的,你们都别和我抢,都别和我抢……”
说着,就走远了。
“这胖妈。”
余七斤闷闷地遥望着胖妈球一样的背影,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皱了眉。可虽然皱眉,但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计量着跑不了,等会儿再去抢些过来,便都纷纷笑话她身子反倒灵光,脑子却不灵光了。
可是,胖妈红了脸,听得身后一阵哄笑,便机灵地抱了孩儿,先给他换上了尿不湿了。
“发了,发了!”
胖妈很高兴。
可与此同时,一大群孩子也从胖妈的门前路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他们看到胖妈那么高兴,知道一定在那兄妹的家里搜刮到了不少好东西,一下子便都兴奋了起来。
“力哥,虎叔!”
孩子们兴冲冲地围着方才还“哎呦哎呦”怪叫着,现在却是一脸不削,满脸横肉的两个年轻人。
“嚄!爪子,你们都来了?”
“是呀,力哥!你们不都和村长商量好了说好了今天大干一场的吗?我们可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可成了吗?”爪子转着灵动可爱的眼珠子问道。
“成了,喏——你们想要的东西,那儿呢。”余大力的目光跳过了青梦,指了指她身后的菜田。
这菜田,很小。里面种的东西也很杂。有的是生命在外面打猎的时候给青梦带回来的,有的就是碧祲草,还有的,就是余楠楠父亲送的青仙人了。
虽然种类很多,但数量很少,根本不入智慧人的眼里。所以,余大力作为一个智慧人,很早就答应村里的小孩子,送给他们了。
现在,承诺得到提现,爪子为首的这群小孩子一下子喜笑颜开了。
“嘿嘿,走走,兄弟们,拆了它!”
于是,不一会儿,一群村民就开始砸房子,房子是岩石造就的,可奈何在人们一次又一次的锤击下,它不争气地碎裂开来。不仅裂开了,还有一颗颗细小的石子弹在了青梦粉嫩的小脸上,弹在了它原先的主人身上,并深深地刺痛了它的主人;一群小孩也开始拆菜田,拆菜田可好玩了。爪子最爱拆菜田,因为她最讨厌的人就是青梦,青梦不仅嚣张地让哥哥揍了她,青梦更是比她漂亮多了。即使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必须承认,青梦真的和仙子一样美丽。
她一边狠狠地把一颗青仙人踩在脚下,一边快意地看着默默流泪的青梦。她很快意,因为她喜欢看到比她漂亮又欺负过她的女孩哭泣的样子。
“不就是随便和你玩玩嘛,竟然也敢打我?畜生!”
但她咒骂,但她也不够快意,因为余熊虎保下了她,看上了她,所以她不能一刀一刀地在她面前,割烂她的脸。这让她很不爽,很不快意!她不能最近心意的去报复。
“比我漂亮,我让你比我漂亮!打我,我让你打我!”
爪子一脚一脚践踏着青梦最喜欢的小田。那片小田里,不仅保存着余家叔叔的善意,还保存着对哥哥的敬意。现在,这一切却当着她的面,一寸一寸地被人踩在了脚底下,青梦哪里还有空想别的,一下子整个心都快要碎了,所有的情绪都牵挂在上面了。
“哭,哭什么哭!一个下贱的女人,奴隶的命!”余大力不耐烦地喊道。她看到青梦也厌烦,他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就气死人,肺都要炸!
他,可是村长的儿子啊,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怎样的,敢对他怎样?那好吧,请你下船,下了船,吃了或是不给你吃,都好。
然而生命和青梦这对兄妹却不一样。生命在一周前竟然XX地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打了,不仅把他打了,把众人也打了!这让他情何以堪?这让他把脸往哪里放?
“狗奴才,贱女卑!”余大力几乎咬碎了牙,“以前都还是任我蹂躏的,现在怎么就妈妈的变得这么厉害了……不过,算了,反正现在都落在了我的手里,余楠楠,嘿嘿……没了生命那狗奴才捣乱,区区一个贱女我还不放在心上。”
余大力狰狞笑着,是的,他听从了爷爷的话:祖上的智慧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现在,他因为听了话,得了智慧,所以如愿以偿可以为所欲为了。于是,他在青梦眼里,就像是一头危险的熊虎,好像随时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事到如今,青梦也不哭了,也不害怕了,她只是睁着眼看着这些人,这些围着他的人。人们都冷笑,都嘲笑,但是唯独她,一面抹去脸上的泪水,一面可怜他们的内心。
她并不埋怨哥哥的仁慈,也并不埋怨世事的无常,她同样大约不埋怨自己的安逸。她明白的,这并非哥哥的错,也并非她的错,更非眼前人的错,这错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本就残酷!
青梦开始有些理解生命的想法了。可是青梦不是生命,生命愿意去想一些问题,可她不愿意。她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女孩,一个可以陪在哥哥身边,享受家的温暖的女孩,她需要这样的安逸。
一切挡在安逸面前的事物,她也不愿过多的去深究什么,她毕竟和余楠楠根本性的不一样。在她眼里,唯一的亲人只有哥哥,她只愿意被哥哥保护,也只愿意保护哥哥。她不同情敌人,就好像小七知道自己会被父母出卖,却从来没有想过反过来提早做准备一样:小七只有死,她只有战胜敌人。
战胜敌人,或许会带来各种不情愿,敌人是哥哥的敌人,她愿意代替哥哥承担这个不情愿。她说过的,哥哥的脆弱,由她来弥补,她也能保护哥哥!
青梦不再落泪,渐渐展露了她的顽强。她不会和眼前的敌人废话,所以她一句话不说,雪白的脸上布满了一层寒霜。她忽然顽强了,她的顽强让余熊虎等人无法再笑。
他们不明白,这个较弱的女孩身体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灵魂。为什么,到了这么绝望的时刻,她还要站起来反抗。
余熊虎提醒她说:“你的哥哥不在了,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青梦咬住了牙,拉紧了袖子,她的脸上愈加的坚毅而不动摇。
“我,可以娶你……”
余熊虎不知怎么的,好像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退了一步说。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顿时之间就像是死人一样,浑身冰凉没有温度。他面如死灰地望着青梦身后,那高空中忽然出现的人影。浑身像是一个筛糠,颤抖不已。
“就凭你,荒村的一个跳蚤,也敢娶殿下?”
虚空,突然闪电一样轰鸣且扭曲起来。一个二十多岁样貌的年轻人,忽地踏出了虚空,只一眼,天地都变了颜色。
随着天昏地暗的转变,村民们纷纷变了脸色,就连村长也膝盖一软,当即跪了下来。
“他,他叫生命的妹妹……什么?”
余大力和余熊虎还有爪子,余彩香!他们都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神仙,叫青梦殿下。他们顿时间头晕目眩,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有无穷无尽的威压,使得他们的骨头噼里啪啦的作痛,不仅口开不来,连思想都被禁锢了。
他们只能瞪大了眼睛,哭也哭不出,喊也喊不出,只有颓败的丝线在挤压中摇晃,还有一丝好奇在探究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一切,却也在下一个瞬间,被绝对的力量粉碎了。
“区区蝼蚁,竟也敢轻薄殿下!”
年轻人冷哼一声,周围的空间如同海浪一样疯狂汹涌了起来。青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得眼前那些村民一个个都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然后化成了石灰,随着整个余家村附近方圆百丈,化作齑粉,烟消云散了。
于是年轻人来到青梦面前,随之而动的,天地也恢复了平静。荒古还是荒古,丘原还是丘原,只是现在看去,一片成了空虚,好像本不存在,丘原的余家村成了平地,只有一座房屋还在原地,孤零零存在着。
“殿下,您受苦了。”
就在青梦观察着这些变化时,年轻人在青梦面前行了礼,恭敬地道。而在风沙中,清风浮动了青梦柔顺的长发,她的全身发散着柔和的光芒。随之,一大片一大片的碧绿青草从她的脚下依次向四周铺陈开去,一片生机遮盖了余家村的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