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贩鱼(2)

      “朋友,多帮衬点,”方维叮嘱道,知道这里头门道很多,“他可是赔不起的。”

      “放心吧,老同学,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同学毫不含糊地说。虽然方维与他旧交尚浅,不过他的承诺倒是挺爽快的。

      “那可太谢谢你了。”方维替郑南再三称谢,卖着人情。

      回到家中,依然不得安生。得为郑南备车,借鱼篓,添置照明用具,忙里忙外,不亦乐乎。虽然行动上堪称积极,方维心里头的疙瘩却始终未解开。不知道郑南能支撑多久,如果无法维持,不如早早收场的好。总之,没打算他搞持久战术。

      “哎,明天我一个人去不大好吧。”郑南在步步为营,看他那阵势似乎还想把方维也一同拖下水。

      “贩得成贩不成拉倒,我可没这个耐性。”方维实在烦不胜烦,气冲冲地回绝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较着劲,象两匹发野的牯牛相互对峙着。

      这时姨走过来劝阻方维说:“方维你还是帮帮他吧。成百斤的鱼,一个人要上坡,还要下坡,人生地不熟的,没个照应怎么成。最起码你也要帮他把鱼送到车上。”

      既然姨都为他说情了,没奈何只得应允,这个郑南可也真是的。接下来的这一宿俩人都没睡安稳。郑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跟吃错药似的直到转钟了还在那儿拨弄着小算盘。吵得方维头都是大的,不用说有多懊恼。

      刚迷糊了没一会儿,姨便喊醒了他们。姨这样关心郑南还是让方维大为感动的。洗口、涮脸,方维只觉得头脑里沸反盈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云里还是在雾里。郑南却精神十足,没有一点倦意。

      “相互之间多照应一些。”临出门前姨犹不忘这样叮嘱道。方维明显感到姨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哎,这家伙真是幸运。

      来到湖边,龙门阵上的渔船正纷纷靠岸,一旁已站立有不少他们的准同行。待阵主人稍事整理便开始讨价还价吆喝开了。

      方维找到同学,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因此不便多言,全仗同学抬桩。同学也怕众人有意见,指着郑南煞有其事地声明道:

      “各位,这是我的一个老表,从小就没爹没妈的,现在在念大学,他这是出来讨口饭吃,混几个学费。到九月份开学他就不干了,请各位照应照应。”

      众人都说行,没问题,让郑南先遛了两百来斤。钱也没让他当时付,同学特地叮嘱说回来再结帐。

      有个贩子特地赶上前来瞅了一眼,只说这趟可有赚头了,便闪到一旁。

      方维他们将鱼篓绑到车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赶。这段路十分颠簸,车时不时被困住。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呼呼地喘起粗气。堤外盛产蚊子,阵容庞大,品种齐全,尤其以牛虻居多:个头儿大,肚皮儿厚,往人身上一扎跟吮奶似的不知要吸走多少血。

      一路上方维的脑袋象波浪鼓似的摇着,眼皮直打架,最后终于是让牛虻给叮醒了:“妈的,真烦心。”方维不住气地埋怨着,耸耸肩膀,抖抖身子,却腾不出手来驱赶蚊子出这口怨气。

      郑南却自顾自地叨念道:“你说到时我们得付你那位同学多少?这趟我们到底能赚多少?”他心里没底,方维更是一塌糊涂。

      终于摸索着来到了大路上。趁着路灯将鱼大致分拣一番便搬到一辆直通车上。此时才刚刚四点整。方维的神经总算松弛了,真想就地躺着美美地睡上一觉,不自觉的呵欠一个赛一个比蚊子还密集。

      在心里头方维却还在犯嘀咕,怕郑南遇上打劫的,被人痛宰一顿。或者出什么意外,弄不好连车费也没剩下。总之,尽是些没有边际的事情。

      下午两点,方维却又被吵醒了。“嗨,老兄,卖了七百,怎么样?”郑南兴奋地说道,如此之动容,方维从头到脚全让他给拍遍了。接着他又拉着方维上了趟菜市场,称了两斤烧肉,拎了几甁啤酒,以示庆贺。

      见他平安归来,方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心说自己还真是幼稚着呢,郑南是什么人物,哪种经历没有遭遇过,这等小事还会有什么闪失。

      酒后,郑南仍意兴盎然,睡意全无。被逼迫着睏在床上,不到两钟头又闹钟似的闹腾了起来。

      翌日再行开拔,他们还提了与昨天份量相等的鱼。这次鱼的质量可比前日差远了,价钱却看涨了。与其他鱼贩子并无二致。毕竟郑南是不能抢其他熟客的行情的。

      下午回到家,郑南是蔫了,倒头便睡,直到日薄西山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看窗外霞光四射便问是什么时辰。

      “六点。”

      “都六点了,怎么不叫醒我。”郑南嘟哝着。他还当是早上六点钟,自己一气睡过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方维总算是拖习惯了,满腹的牢骚也在渐渐地降温。这天郑南干脆建议让方维和他一块干:“方维,怎么样,干脆转正算了。不说赚多赚少,见见世面也好。”

      方维沉吟着没有理会他。尽管主意很新鲜麻辣,方维却拿不定把握。晚上同姨商量起这件事,姨倒是很赞同。方维想想也是,反正已经被折腾到这步田地,索性去闯一闯。就这样,方维也做起了渔贩子。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操练,方维仍然荒疏得很,轮到自己的时候总是傻眼。鱼篓每每绑不牢,往往脱结,被鱼数了好几遍。再行包扎时,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双手也给结结实实地系上去。“万事开头难” !好在有郑南鼎力相助,让方维省心不少。

      最要命的是下雨天。这时是没法骑车的,只得一篓一篓的往大路上抬。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有一路踹一路,常常是两个人一块绊倒,汗水雨水都一块往下流淌。可他们却乐呵呵的,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短短的两个月下来,方维看着看着可就消瘦了,黑了,眼睛凹陷了下去。什么生物钟,一日三餐有规律的生活全泡了汤。但他心里却是舒坦的,尤其是当他数钞票时那种得意快活劲就更不用说了。仿佛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因素正逐渐驱散他心里的隔阂,将他与郑南的心联贯在一起。他终于体验到了什么是艰难辛苦,也大致能够想象得到郑南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日子。

      有时在心里方维甚至还会涌起一股奇怪的念头,好象这五十多天里,他竟走完了郑南二十多年的人生旅程。

      快开学了,郑南象是意犹未尽,还不肯善罢甘休。

      “朋友,钱是赚不完的,完成学业要紧。”方维及时叫了暂停,将郑南攥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