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甜蜜的初恋

      下面是女同学陈金莲讲的故事。文中的他名叫田学华,湖南长沙人。

      高中毕业后,我没能考上大学,在家里混了差不多十年,没混出什么名堂,92年春节刚过,我就跟同村好友周小燕一起来到深圳打工.

      刚开始,我进了一家电子厂做普工,厂里环境好,女孩子比较多,工作也比较轻松,只是工资不怎么高。过了一个月,厂里发工资,我到手一看,才1253元,我想我来深圳打工是为了赚钱,不是图轻松混日子,于是决定离职,再找份工资高些的工作,哪怕工作苦些累些也行。

      后来老乡介绍我到富士康(深圳一大型台资企业)的黄田分厂工作,厂里不提供住宿,每个月给100元补贴。我只能在外面租房住,每月房租220元,加上水电之类的,估计还要倒贴200元,但即使这样,剩下的工资也比原来的电子厂高。

      我们每天早上8点上班,5点下班,很多工友下班后喜欢去逛街,溜冰,看电影,而且很多男女为了驱散孤独,早早地抱团取暖。而我下班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出租屋里看书、抄书,写点无病呻吟的文字,累了就躺在床上听歌,我不喜欢与人交流,整天过着工厂和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雨来,我没有带雨伞,刚开始雨有点大,我便在屋檐下等着,过了一段时间后,雨慢慢变小了,工友们开始冒雨离开工厂,于是我也跟着他们冒雨往前跑,当时天气不太冷,雨也不算很大,我想回到住处换一下衣服也就可以了。

      回到住处,我的衣服差不多全部淋透了,我淋浴后换完衣服,觉得身体有些疲劳,于是早早地睡觉休息了。到了半夜,我突然开始发热,浑身乏力,口渴得厉害,可是我今天没有烧水,于是就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因为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等到天亮,我挣扎着起来准备去上班。因为请假的话当月的全勤奖就没有了,我扶着楼梯慢慢地下楼,可是刚下了一层楼,便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发现我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放着一些男人用的东西,但是房间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

      我一看手表,已经上午10点半了,我想今天迟到了,我的全勤奖反正没有了,于是我躺下来继续睡觉。

      “你醒了?”正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一男孩从外面来到门口,我忙坐起来,斜靠着床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我便挣扎着要起来去上班,因为我没有提前请假,说不定要算我旷工。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觉得也不方便。

      当我低着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孩从他厨房里端出来一碗用姜葱煮的鸡蛋,他对我说到:你发高烧,还打着喷嚏,我煮了一碗姜葱鸡蛋汤。老家说可以散寒气,你快趁热喝了吧。

      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我到现在都一直饿着肚子,于是便不客气地端起那碗蛋汤,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喝蛋汤时,他就和我说,他刚下夜班回来,看到我倒在他家门口,于是就把我抱进了他的房间。我不停地说着“谢谢,太感谢了”之类的话。

      我刚把蛋汤喝完,他又递给我一杯温开水。我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说来奇怪,喝完汤之后,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精神也足了。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男孩来,他长发瘦脸,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工衣,他说他在“富士康”龙华分厂,他叫田学华,今年刚刚调过去,还没搬宿舍。他个子高高瘦瘦的,感觉太美了。

      我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他看到我这样看他,感觉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猛然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赶紧站起来,和他说了一声再见,就立即打开门出去回到工厂上班。

      5月份爷爷过世,我回家了几天,回到深圳后我的呼机留了很多留言,打开收看,都是他留的:“你回来了吗?收到请回电”“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很担心,收到请回电”“你还好吗?几天都没有一点消息,我真的很担心。”虽然尽是一些关怀问候之类,这在平时也许没有什么,但恰巧在我当时很心情郁闷的时候,他的问候如同春风中的杨柳抚过我的心田,让我倍感亲切与温暖。

        事情也真是有些凑巧,当时黄田厂没有什么订单,公司决定把我和其他一些工人调到龙华,我和田学华都重新租了房子。

      我们以后有了频繁的接触,下班后或是星期天,田学华会约我压马路,吃着路边的麻辣烫或是在他的租住房里做顿饭吃,天南海北瞎吹上一阵,很开心也很满足。

       那一天,我刚好下班走在宿舍楼下,呼机响起,是他打来的,我回过去。田学华说:“董刚不是要你给他介绍女朋友吗?你给他物色好了没有?”是的,在一次餐桌上,他的朋友董刚要我给他介绍女朋友,因为我们部门里的女生比较多,我开玩笑地说:“他喜欢什么样的,要不然象我这样的,怎么样?”

      “你这样的我喜欢啊,怎么可以介绍给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次直接表白,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烧到了脖子。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喂——喂———,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没怎么——”挂掉电话,我飞也似地跑上了楼,回到宿舍,度过了一个兴奋而又激动的夜晚。

          九月份他的外公过世,他回家了几天,在他回家之前,他还诚恳的跟我道歉说:“不能陪你过中秋节了,不能陪你一起赏月。”因为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同时他把他租房的钥匙给了我,说要我帮他看看家。我惊讶他的诚恳,也很乐意地接受了他的信任。这些天,我和周小燕一起去他家里看电视,做饭吃,这是我们住集体宿舍不能享受到的乐趣。那天我们像前两天一样下了班就赶过去他家做饭吃,周小燕一进屋就去看电视,我则在厨房准备做饭。突然周小燕在那边喊:“陈金莲,你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赶紧跑过去。

      “你看看这套衣服怎么样?”周小燕拿着一套白色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量着。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哈……”周小燕哈哈大笑起来“是你的,这哪是我的啊!傻瓜,看来他对你是认真的啦。”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原来他已经从家里过来了,而我们并不知情。不一会儿他进来了。进来后就把我拉到房间,拿起这套衣服问我喜欢不喜欢。原来他在家里时,他亲戚们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说他有女朋友了,然后他妈妈根据他描述的我的体形,给我买了一套洁白色的连衣裙,虽然这套衣服我穿着并不合身也不贵,只有150块钱,但却真的让我好感动。就这样,我的芳心一下子被他捕获。我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很有好感,然后在两个多月的交往中,他的温婉典雅含蓄和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塑造的浪漫都让我很喜欢。此时的我就是这么单纯, 一套150元的衣服就这样把我征服了,一餐路边的麻辣烫会让我很开心

      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咯咯地笑着问他:“爱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爱,就是两个人心跳的频率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站在厂门口等我一起吃午饭,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太阳曝晒,他每天保持一个姿势等我的样子,在我心里渐渐定格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虽然我很多时候表现出一脸的不屑,有时候也会逗他:“你是谁啊?等谁啊?”“等你啊!”“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但其实在心里,,当时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挑逗”他罢了。

      记得有一次我们的科长董刚跟我说:“小陈,你告诉我田学华是怎么追求你的,我也来追你好不好?”

      我说:“他没追我,只是每天等我一起吃饭而已!。”

      “那我也可以每天等你一起吃饭啊!”

      “不行,他比你先到。”

      董刚摇摇头,又拍拍我的头说:“你真傻。”

      我知道董刚也很喜欢我,在他30岁生日那天他跟我说,他好想有个家!他说他大学毕业就去了泰国工作,在那边挣了不少钱,可是感情世界却一片空白,他这次回国主要就是想成个家。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那一年度我被评为“工作技术能手”和“优秀领班”双重大奖,我的名字登上公司内部书刊《鸿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被评上奖的。我把奖金拿出来请大家大吃了一顿,然后就是装傻,因为我不想伤害一个比他先说爱我的男人,功名利诱对于我来说是没用的。几个月以后董刚去了黄田,他后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那边很好,如果我愿意过去,他可以介绍工资更高的职位给我。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我对男朋友的心真的没有动摇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我坚守着我的爱情,就算是过得清贫,我也不在乎。

      我就这样一头扎在里面,就象是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我崇尚那 些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不离不弃的爱情,我希望我们是其中的一对。

      我是个特别容易感动的人,就像他之前发现我的皮带坏了,就不声不响地给我买回来一条新的,我说我有啊,他说:“你的该换了”。在与朋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我不会吃虾,他就不停地给我拔,也会不停地把好吃的全往我碗里夹。我为他对我有一颗真挚而细腻的心,不管我有多寒酸,多迟钝,他对我从来没有叽笑,没有嘲弄,没有轻视,我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被人关心过,真的。感受着他的关爱,我很满足。

       我知道我爱上了他,可是我又很害怕,由于地域的遥远,家里不会同意。于是我把心中的疑虑跟他说了,同时也担心他家里一样的不会接受我,而他每次都是很轻巧地笑笑:“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我家”。在临近过年的那段日子我们都过得非常的纠结。每次见面都不想分开,好想时间就此停止转动,几乎是每一天,他都会来接我下班,有一次我们一见面,他要我站到他的脚尖上,我问他:“为什么啊”

      “因为从此以后,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你啊,从此以后无论天涯海角,我们永不分离”。

      那一夜他送我到宿舍楼下,紧紧的拥着我说:“我现在非常害怕没有你,没有了你,我的生活就没有色彩。”

      “没有色彩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是彩色电视,没有了颜色,就变成了黑白电视了。”

       田学华平时在别人面前很腼腆的,可是我真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怎么就这么能说会道,就这样一步步引导着我走进了他布下的“陷阱”。

      平时,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下雨天到了分手的路口,田学华总是把伞给我,而自己淋雨过去,其实我们厂要近些,而他那边还要远些。就算是合撑一把伞,我一身也是干的,而他却湿了一边,如果我要打两把伞,他也会坚持共一把伞,他每次都调侃叫浪漫。我想,这也是我所无法抗拒的这个坏坏的男孩的原因吧。

      12月22日是我的生日,那天周小燕叫我请她吃饭,我答应了她。到宿舍后拿了钱就走。当我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田学华等在那里,我还没看到他,他却已经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他把什么东西塞到我的手中,只觉得手心里有沙一样的东西。   

      “你可以不要,如果你不要,那就扔了吧。”当我松开手掌,看到白金金闪亮亮的项链时,说真的,我呆了。在外面打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为自己过一次生日,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生日礼物,而且出生以来都没有拥有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怎么舍得扔掉?对于他这个人我更是不舍得扔掉!我用拳头捶向他的胸部,田学华趁机把我拽进怀里。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半推半就地和他上了床,这是我们交往半年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二天是他的生日,田学华请了几个朋友在家做饭吃,晚上打电话叫我过去吃饭。当我下班赶到他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可是却留了一个大鸡腿给我,听他朋友说,这是田学华特意要留给我的,他朋友要吃,他还不肯呢。他说:“谁叫你不是女生。”

      有一天爱爱之后,田学华用手指头在我背上比划着“我爱你”,他轻轻在我耳边说:“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人。”“那最幸福的人呢?”“我啊!傻瓜!”我用心感受着他的爱,好希望他的爱能永永远远

      那时候田学华真的很爱我。我的鞋带子松了,他也会随时蹲下去帮我系好。他会不定期的检查我的脚指甲有没有长长,然后细心地为我修剪。我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我以他为天,也以他为荣,我对他顶礼膜拜。张爱玲说: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把自己看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他说:下辈子他要变成女人,因为做女人怀孕太辛苦,下辈子我做男人,我们还要在一起。他经常跟我说:“不管时空如何改变,他对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们会天南海北地瞎聊,他说:“人老了以后,我们要一起离去,要不然留下的那一个太孤单。”

      “那我要先离去,我不想孤单。”我调皮地贴在他的胸前。

      “放心,我不会让你走在我的后面,但是你走了,我也决不会在这世上多活一分钟。”

      就是这些情意绵绵的话真的让我相信:不管这个时空如何变化,不管事实如何难料,他对我一定不会变。这个世界上谁的爱情都会变,但我们决不会变。我感受着这份幸福,很知足。

       1月份过年了,田学华给我订了两张回江苏的车票,我要给周小燕一张,因为我没有带他回家的念头,他也没有跟我回家的打算,我们彼此都未提及。但是在订票以后,田学华却说:“我好想去你家,我很害怕你回去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而带他回家也是需要一些勇气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很尊重他的想法和他的感觉,他说去我家,可能是因为爱,我没有拒绝,于是我们同行三人,由于少买了一张票,当时他是买站台票上车的,在给我们找到相应的卧铺后,他说到车厢看看有没有座位可以挤。

      我在卧铺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醒来后就想去看他。卧铺车厢接着的是餐车的车厢,在我一出车厢后,就看到了那个蹲在厕所旁边的熟悉的身影,天啊,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当我躺在热乎乎的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田学华就是蹲在这儿一分一秒的受着饥寒和瞌睡的煎熬。在这一刻我真的感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伟大,我一把冲过去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我是多么想用自己的体温能让他也感觉到一丝温暖。

        “不要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回到车厢去!”一名路过的列车员仿佛是被激怒了。可是他哪里知道一位白马王子为了让他的灰姑娘睡个好觉,自己却在火车厕所的旁边蹲着。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吵闹声中长大的,在那个冰冷的家中,我感受不到温暖,在外面打工漂泊的这些年,父亲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给我打电话。他对我的好,让我感觉那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你还是回去睡吧,我在这没事。”

      “不,我睡够了,换你去吧。”

      “可是你站这儿很累的。”他还在为我着想。

      “你一晚都熬过来了,离上海也就两三个小时了,到站时我到卧铺车厢等你。”最后他在我的劝说下去了卧铺的床上。

      列车将要到站时,我到 卧铺车厢找田学华和周小燕,想不到两人早醒了,正在嬉皮笑脸地聊天呢。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想想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说真的,我家里很穷,在当地算是最穷的一个,矮矮的房子里面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电视机是爸爸花了一百块钱从二手店里买的,没有电冰箱,甚至连台电风扇都没有。这个臭小子会不会嫌弃我家呢?我的心真的很忐忑。

      大年三十晚上,我爸冷冷地问他:“你们那里娶一个媳妇要花多少钱彩礼?”

      田学华红着脸说:“这个不一定。不过花得多陪嫁就多。”

      “如果不陪呢?”

      “那就不花钱。”

      “人家买个小母猪还要三百块呢!我家女儿至少也得三万块!”爸爸说完,自顾自地回房睡觉去了。

      我们家只有两张床,爸爸一人睡,我和妈妈、妹妹一起睡。爸爸把房门关上,田学华也不好意思敲门。我后来把他送到镇上的旅社,第二天去找他时,服务员说他已经走了。

      我气急败坏地回到家里跟父亲吵,说他不理解爱情,爱情与金钱无关!父亲对着我大吼道:“你没有尝过贫穷的滋味,可是我尝过!湖南人都嫁到江苏,哪有江苏人嫁到湖南的?”

      春节过后,我不顾父母反对,又和周小燕一起来到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