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都是贱骨头。最难熬的头一年熬过去之后，查理斯竟然渐渐开始适应了这样彻底非人的生活。武技、学识与对古魔法的觉悟也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

      武修之所以对查理斯这样严苛，是因为他对查理斯的期望是从所未有的高。但是，无论他对查理斯多么苛刻，要求多么高，而查理斯却永远会给他带来惊喜。慢慢的，武修开始学会不再要求查理斯什么了，这个少年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督导。武修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像他这样年纪的小孩却不喜欢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打闹玩耍？他总是能够承受连一个心智完全成熟的成年人都无法负担的孤独，而沉浸在各种各样不同类的学习中，努力地提高自己。而他自己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进步，仍然如饥似渴地学习。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以外，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这对于一个小孩，不，应该说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太不可思议的。

      看着查理斯一天天飞速的进步，看着查理斯那几乎堪称修者修炼典型的苦修，武修心里又喜又忧。他幽幽地叹了一声，“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这个世界是不会出产完美的人的，一个表面上完美的人，往往有着最致命的弱点。虽然武修还不知道查理斯的弱点究竟在哪里，但是他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

      就是在武修这种矛盾的心情下，五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五年了，武修看着自己两鬓越来越多的白发，有些感慨起来。这五年，是武修越来越感到无力的五年，从未曾有过的苍老感，在这五年一点一滴地灌入他的心灵。而令他有这种感觉的，恰恰就是他的得意门生--查理斯。

      武修似乎注定要为查理斯苦恼。不错，查理斯的确堪称天纵英才，什么事情都只要讲个开头，他就能领悟到全部。但是，要命的是，自己练的武技，一到查理斯的手里就变得完全不一样，而且甚至与他的武技完全相反，怎么教都教不过来。

      武修年轻时候使枪，那时候他有个外号叫“闪电枪”。从这个外号可以看出武修的武技是以般的攻击取胜。讲的是在快速而猛烈的攻击中给敌人以“闪电般的一击”，直中敌人的要害。数十年来，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下逃得性命的人，寥寥无几。多年后，武修步入上品一流位的高手境界，于是弃枪徒手，创出九式“君临天下”，同样是刚强猛烈，注重战斗力的武技。

      按理说，武修的这种武技路数应该很适合年轻人的。因为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对于胜利无比渴望，总是比较注重攻击力。

      但是查理斯却与全天下的少年都不同，而且是彻底的大大的不同。他的武技特点是一个“慢”字，与武修的“快”完全不同。查理斯的武功朴实无华，很少会有华丽得令人眼花缭乱，身心激动的攻击。他总是不紧不慢，有节有制地攻击着，有条不紊心平气和地攻击着。他完全没有那种非胜不可，雄霸天下的气势。五年来，与师兄弟们一共交手近万次，与师父武修交手也有上百次。无论输赢，他都是一脸的平静，好像胜利与失败都与他无关。

      与查理斯交手的师兄弟们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似乎不想战斗，甚至于不想胜利，他只是不想失败。”

      准确地说，查理斯的武技不是依靠攻击力取胜，而是本身不出错并耐心等待对方出错的“后发制人”。随着查理斯日益的成长，谁都知道查理斯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他完全有实力正面和师兄弟们通过激烈的对抗获胜。但是他不这样，他决不会轻易发动连续不断的攻击，他总是时时刻刻在检查自己是否出现漏洞，让敌人有空可钻。

      渐渐的，师兄弟们越来越觉得跟他交手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而越来越不愿意和他切磋了。用西蒙的话说就是，“完全感觉不到战斗的乐趣。”

      对于上述种种，武修刚开始时颇为不齿，于是经常会去纠正查理斯，急起来甚至会骂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查理斯总是沉默的，从来不会有什么反抗的意思，只要武修说他错了，他就点头认错，然后到一边去苦思。但是到第二天一看，武修却发现他又回到了昨天的样子。武修于是又纠正，急起来又破口大骂，于是查理斯又认错，走到一旁去苦思。结果，第二天武修一看……

      渐渐的，武修终于明白依查理斯的沉默里隐含着最顽强的反抗，他的沉默里有着自己最坚决的个性在内。虽然如此，但是武修仍然不甘心，一直努力地试图将他挽回到自己认为正确的武道上来。直到查理斯十一岁那年，他突然来到武修的房间。

      “师父，徒儿有件事想请教。”查理斯说。

      “哦，是什么？”武修不在意地问。

      “请问师父，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是什么？”查理斯问。

      “大概是老虎吧。”武修不知道查理斯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是老虎？弟子不明，请师父提点。”查理斯叩首道。

      “老虎为万兽之王，气势惊人，一般的动物光是见到老虎就生怯意，更谈不上战斗。而且老虎体力很好，爪牙锋利，动作灵活，在各种动物中是最具有攻击力的，所以老虎是动物最凶猛的。”虽然不知道查理斯这么问，但是武修依然答道。

      “那世上最危险的动物是什么？”查理斯又问。

      “是蛇。”武修又说。

      “为什么是蛇？弟子不明白，请师父指点。”查理斯叩首道。

      “蛇虽然攻击力不是很强，但是胜在出其不意。蛇若是隐藏起来，是很难发现的。但是它要是攻击起来，却是干脆利落，往往是只要一口就能将猎物置于死地，再者……”说到这里，武修停住了口，无比认真地望着查理斯。

      “师父已经明白了徒儿的意思了，徒儿告退。”查理斯说着，叩首退下。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虎蛇之谈”。这一次答辩也成为了以后崇尚攻击和崇尚防守的两派修者相辩论开始。但是他们其实只是得到了这次谈话的皮毛而已，查理斯与武修在这里所谈论的根本不止是肤浅的攻击与防守，而是真正的武学之道。

      后来，查理斯曾经对旁人说：“我那次与师父的答辩主要是想说明，武技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战斗，战斗只不过是手段而已。武技的最终目的是获胜。而越是华丽的攻击，越是容易被人抓到弱点。如果双方是在同

      一水平面上，那么只会使出被人抓住弱点的攻击的修者，怎么可能胜得了攻击时仍然在防守的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