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呆子死了也不愿回家，这不，想赖在咱家不走了！”芹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回答着姥爷，把一块手巾递到老人的手上。

      姥爷边擦汗边说：“俺当什么事呢，谁叫咱遇上了呢！”

      “芹儿！快来接妈妈一下！”伊莲人还没进门，声音早已飘到了屋里。芹儿急忙跑出去，见妈妈一手托着很厚一打要绣花的方块布，一手提着一大兜绣花线，走得满头大汗。

      芹儿急忙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今儿领这么多啊？”这下有钱可挣了，芹儿脸上有了好看的笑纹。

      “先别美！这回这活儿可难做呢！”伊莲的嘴一撇，气喘吁吁地坐在炕沿上。

      “马子那人啊，太精明太难伺候了！”伊莲指着那些要绣花的白布说：“一共五十块，五十种花色，不要重样的，还没现成的图样，她不找咱娘俩找谁去！别人谁敢应这活儿？”伊莲很自信地说着。

      “俺还以为马伯伯偏向您呢？原来是难为人的啊？”

      “谁稀罕他偏向，芹儿别胡说！”芹儿一句话竟惹得妈妈发了火，不仅若飞就是芹儿也莫名其妙了。

      “先别发这个愁了，眼前这个书呆子还给人出着难题呢！”芹儿故意把话题差开，就拿若飞开起了玩笑。

      “怎么？怕他吃咱家的闲饭啊！”伊莲看了看若飞，又瞟了女儿一眼，“以前你可没这么小气过啊？”

      “是他，让人到处买信纸，可写好了又不想寄！”芹儿撅起了小嘴，“这不折腾人吗？”

      “他心里有苦处，就别难为他了，反正你姥爷还要给他治腿伤呢。多住两天，家里也不会怎么着的！”

      伊莲说着，起身叫着芹儿，“安排做饭吧，吃了以后，找些草纸，画个样子，那马子还要看看花样才能让咱绣呢！”

      伊莲带着十拿九稳的把握站在了马子面前，把五十张花样一摊：

      “没见过这么难的活儿，你看行不行吧？”

      马子色眯眯地看着伊莲，嘴里慢慢地吐着烟圈，等烟圈散开了，才把头靠近依莲，轻佻地说：

      “可这活儿价钱好啊！”

      说完，见伊莲没理会他，便知趣地摆弄起伊莲的这些花样来。看着看着，头摇了起来：

      “我说妹子，这回这老一套的东西可打发不了客户了。”说着，马子的表情认真起来了，不像是特意难为伊莲。

      “客户说了，这回是样品，要点新东西，这些老掉牙的东西人家看不上了！”

      “有话你就照直了说，别绕弯子，你这钱，俺能挣就挣，挣不了俺也不求你1”说着，伊莲转身要走。

      “别！别！别呀！我说莲妹，你可别难为我啊！”马子这下可真着了急，“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是客户不好打发，咱得罪不起。再说了，咱不是想揽一个大点的客户，让乡亲们多挣俩钱儿吗！”

      马子近乎哀求地说着：

      “我的亲妹妹啊！这回算我求你了行不？我给你双倍的工钱！行不？”

      “既然这么着了，俺回去和芹儿琢磨琢磨！”

      “那可太谢谢莲妹了！我说莲妹舍不得让哥哥遭这个难的！”说着又讨好地向伊莲讪笑着。伊莲没理会他这些，轻盈的身影早飘出了马子的家门。

      看着伊莲的背影，马子两眼直直的，像是饿急的猫看着鱼缸里的鱼。

      马子比伊莲大三岁，十七八岁在生产队时就经常纠缠着她。只是伊莲从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马子的心里总是愤愤不平的，可又没办法，也就时不时地手上嘴里想占她些便宜，好像这样也能得到些安慰。

      伊莲回到家，娘俩个就犯了难。新意的花样，啥是新意的？芹儿皱起了眉。忽然她想到了若飞，眼前一亮：

      “哎！我说书呆子！你能不能帮个忙啊？”她看着画画儿的若飞。

      “什么忙啊？”若飞无聊得很，听说让自己帮忙，巴不得呢！

      “俺绣的这花样儿呀，人家看不上，要什么有新意的，你不是会画画吗，你画几张，俺选几个咋样啊？”

      “这还不容易，我当是什么难事儿呢！”一听说让自己画画，若飞立刻来了精神，他懂，这是要画图案了，邹老师给自己讲过。

      于是，若飞认真地画了起来。连午饭都是芹儿催着吃的。

      不到一天的工夫，一幅幅清新别致的花样就摆满了一地：古典的；现代的；仿古的；抽象的，把个芹儿高兴得要跳起来。

      伊莲看着轻声说了一句：好漂亮！吴老汉在一旁也端着旱烟袋一个劲地点头。

      伊莲挺直了腰板站在了马子的面前：

      “就这样了，行就干，不行就算了！”说得干净利索。

      “别这样说啊！我的莲妹，这活不是我说了算，等让客户看了才能定准儿呢！”

      马子收起花样，眼里又冒出了挑逗的光，“我说莲妹，一个人多寂寞啊，你要吐口，我立刻和你嫂子离婚！我就等你一句话呢！”

      “你又喝多了！有没有正经啊！”伊莲反感地回身出了马家的大门。

      “莲妹，我知道你对那位高干子弟还不死心，可人家……莲妹！我明天就去北京，客户验了，我就通知你啊！”马子的话伊莲一句也没听见。

      第二天，马子带着若飞的画稿来到了北京工艺品公司。

      这两年，马子财运当头。他有一位远房的表兄为工艺品做石雕生意，听说民间刺绣在国外销路很好，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马子。马子是有心之人，心想：家里的山沟沟里，别的没有，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巧手可有的是，用不了几个钱就能把她们哄乐。她们有什么见识，一辈子见过多少钱！说干就干，两年来，他可是足足地赚了一把。

      “漂亮！漂亮！太漂亮了！”工艺品公司的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胖子，脸上一笑，把眼挤成了一道逢。

      “先定200套吧！”科长满意地说道。

      马子的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可表面上却很委屈地说：

      “现如今乡亲们底子太薄，嫌钱挣得太少，您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