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面桃花

      此时的伊莲心里也在翻动着心事,她有好多事情想不通:原来人还有那么好的衣服穿呢?

      那徐老头,那么大年纪了,穿上那身衣服,比自己的爸爸要年轻二十多岁。小平呢,裤子和上衣怎么都那么合身呢?不仅一个补丁没有,就连个褶皱都看不见!裤腿中间那条线咋就那么直啊?褂子上四个兜,还有那能闪亮的扣子,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呢?山外面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啊?

      这么想着,伊莲真想找到小平问个明白。

      进入七月,桃子熟了。小平的任务也就加重了,他对这片桃林格外尽心尽责。

      这天,烈日当空,太阳照得空气燥热燥热的。小平就躲到了桃林里面一处浓荫下,望着伊莲家的方向发着呆。

      心想:若是伊莲在多好啊!

      这样想着呢,走近的脚步声让他朝外面看去,浓密的树叶子遮着来人的上身,只看到一双穿着红条绒布鞋的脚出现在了树下,紧接着是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看桃的往哪偷懒了,来偷桃的了!”

      一听这声音,小平一下子就跳出来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是莲儿吗?想吃桃子了,你随便摘,这儿我说了算!”小平摆出了主人的姿态,又像是哄伊莲开心。

      “嘿!你倒大方啊!这是集体的树,不是你自己家的,有这么看桃的吗?”

      “你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呗!”小平有点委屈了,“要不我出钱买,算我请你总该行了吧!”

      “你别在俺面前显摆你家了,俺知道你家有钱,可那有什么了不起啊!”伊莲手捻着辫子尖,嘴里说着刻薄话。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的,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你要摘桃子,我就喊抓贼,这样就好吗?”小平故意装做一本正经了,板起了脸,想逗逗眼前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这才对了,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看桃人呢!”伊莲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小平,心里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舒服,竟发起了呆!

      在这大山深处,她见过许多的人,年老的年少的都有,可从来没见过小平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不只是那时髦的衣服漂亮,那满脸的才气和风度,也非山里人能比啊!白净的长方脸,满头乌黑的长发,偶尔一动,会散落那么几根遮住额头,直齐到那浓密的眉毛上面,显的那么有朝气,就那么让人喜欢。伊莲心中不禁叹道:城里人和山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发什么呆呢?伊莲!”小平一句话把伊莲问了个大红脸,即而两眼一瞪:

      “看你呢!不叫看吗?”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不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吗?”

      “对啊!俺就为这弄不明白呢,你们城里人生下来就比俺们高人一头吗?”

      “那可不见得,我这不是来接受你们的教育来了吗!”

      “先别说那么远,听俺说:你看俺们村的年轻人也不少,和你的年纪也上下差不多,说诚实厚道的,那石憨哥就像个木头;说聪明能干的吧,马子也说的上,可就是那么流里流气的,惹人不待见,和你一比呀,他们都矮了半截….”

      伊莲小嘴一张一合的,像是金珠子散落在玉盘子上,那么的清脆悦耳。

      “我说伊莲,你一个姑娘家,把人家大小伙子看那么仔细干什么?是不是想嫁人了?”小平把头伸向伊莲的耳边,小声取笑着她。

      “去去去!看你文绉绉的,把你当自家人了,原来你也这么坏啊!”伊莲一把将小平的头推开,娇羞地看着他。小平看着伊莲那似羞似恼的脸,粉红粉红的,越看越像是一朵饱满的莲花!

      “莲儿别生气了,有时间带你去北京玩儿,行不?”小平急忙来哄她,怕她真的生了自己的气。

      “不去!在俺的家门口你还这么欺负俺呢,到了你那一亩三分地儿,还不把俺吃了呀!”伊莲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喜滋滋的,她又开始两手摆弄起胸前的大辫子了,自言自语说道:“这人还真的不错呢!他要能在这里落户就好了!”

      人就是这样:在游山玩水的时候,青山绿水,看哪都新鲜都让人爱怜。可真要长期住下去,靠肩挑背背过日子,同样的山水,也就看不出有什么好和美了!

      桃子要下树了,小平也和社员们一起摘桃子了。快到中午了,烈日当头。小平又累又热,汗流浃背。用手一擦,桃毛沾在身上奇痒难忍,心中也觉出了劳动和自己想象的不大相同。

      “累了吧!小伙子!你先歇歇,别急,喝口水凉快凉快!”吴会有走过来和小平打着招呼,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肩上的一块毛巾递给他,小平接过毛巾刚要擦脸,不禁又停下了,毛巾上发出的味道实在难闻。正为难着,伊莲早跑过来了:

      “爹,快收起你那用了八辈子的毛巾吧!”说着抢过小平手里的毛巾,掏出自己的一块粉红色的手帕递给小平。惹的老汉尴尬地瞪了她一眼:“一边去,这没你什么事!”

      小平托着那漂亮的手帕,是新绣成的一次都没用过呢,他爱怜地看着,舍不得用它擦汗,那眼神里送给伊莲深深的谢意。

      好容易盼到收工,小平疲惫地躺在地上,动都懒得动。正是大伏天,天气闷热,没一点风,浑身不舒服的小平真正体验了一个农民的感受。

      “兄弟,别这么躺着了,俺带你洗澡去!让水一冲就舒服了!”这是马子的声音,小平坐起来一看,马子后面还跟着那个傻头傻脑的石憨。

      这主意正中小平的下怀。浑身的汗和桃毛早就让他受不了了,听马子这么一说,赶紧跟着他们向山下那个潭边。

      桃花峪的西北方向有一个突兀的山坡,这山坡自西南向东北山势很陡,有几十米宽。然后山坡急转从西北想东南,这部分更陡峭,从上到下宛如直立。这样的地形,使得山坡形成了一个夹角,这是大山深处是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