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不等出山就会被没收的！政策不让这么干！”

      “这就是常说的投机倒把吗？”

      “反正上面这么说，这就是犯法，谁敢犯法呀？你想想！”说完他长叹了一声！

      他沉没了一会儿，磕磕烟袋里的烟灰，指着远处的那片桃林说：

      “本来，这个山沟的土质最适合种桃树，可县里来人说，俺们的粮食产量不过黄河，硬是要把桃树砍了种大田作物。那一小片桃树是俺和乡亲流着泪求情才保住的！唉！可也是，桃子再甜，变不成钱，也没法甜到乡亲的心里头去呀！可种粮呢，那收成也对不起人呀，种半斤收八两，人们就落个穷受累！”

      “怎么不搞点副业呢？”小平插嘴道。

      “那也要冒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风险呀！要不一个帽子给你扣上。那你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话又说回来了，就是偷着搞，咱这里没几个识字的，出了山就像傻子一样，能干什么呀？”吴会有的话充满无奈，更有着绝望！

      小平心里茫然了！搞社会主义就是要人们过上好日子啊！为什么想办法过好日子也犯法呢？

      “小平啊！冬闲了，反正地里也没什么活干，在队部办个识字班，把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水倒给咱村的毛楞小子一些。要不然得话，这一冬，他们不是耍钱，就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听吴会有这么说，小平来了精神：

      “那太好了，我也怕把功课都忘了呢！”

      于是，小平的那间宿舍，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从什么是氮磷钾，到为什么拖拉机能耕地，小平把他几年的中学知识，像卖便宜货似的在减价处理。

      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伊莲听得似懂非懂，但非常爱听。她一边听小平讲课，一边忽闪着大眼睛看他讲课的姿势，越看越喜欢，有时竟看出了神。晚上回到家里，就一边绣她的红手帕，一边想小平那张充满智慧的脸。

      冬三月就这样过去了，小平也要回家过春节了。乡亲们都来送行了，他依依难舍地向乡亲们挥着手，目光却在人群里寻找着，人群中没有伊莲。他像缺了什么似的，把脚步加快了，眼看就要出了桃花峪了，在山路拐弯处，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

      “伊莲！”小平兴奋得叫起来。

      “平哥！你真狠心要走啊？”伊莲扑向小平。

      终于，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了一起。将近一年的相知相爱，相互的倾慕把两颗心连在了一起。

      “还回来吗？”伊莲的语气有嗔怪也有希望，软软的醉人！

      “当然了！”小平的语气坚定让人信赖！

      伊莲说不完的心里话，总也说不够，知道不能耽误坐车的时间，只好忍住要流出的泪水，把自己绣好的手帕郑重地放在小平的手上。

      “这是俺的心，你要贴身带着！丢了俺可不饶你！”

      小平端详着手上的手帕，一朵洁白的莲花紧紧依偎着脉脉含情的莲叶，就像一对恋人。

      徐小平回到北京，乐坏了徐宇夫妇。看着宝贝儿子成熟了许多的脸庞，徐宇拍拍他的肩膀，赞赏着说：

      “行！小子！没累爬下！”

      “瞧：孩子又黑又瘦的，你也不心疼！”妈妈推开老伴，把儿子拉到自己的身边，左看了又看，就像孩子缺了什么似的！

      “小平，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听上头的人说，由于这两年的运动，外贸部缺少业务人才，可能在今年的下半年要安排一些你们这样的学员去进修，要所在的工农兵领导推荐，你让你们的村长写封推荐信，证明政治合格就行。到时我在北京给你跑跑，进修一下就能在外贸工作，这是个机会！”妈妈不管儿子爱听不爱听，一个劲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小平却似乎没怎么在意，他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妈！我不想这么早回北京呢！”

      “尽说傻话，难不成你还在那里住一辈子？”

      “那里的人对我太好了，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说实话，那里也确实缺少像我这样有些文化的人呢！”小平的话说得非常稚气，让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我们的儿子，那还叫有文化呢！连大学都没上，你在那里，一辈子就算完了，受一辈子苦别说，你的前途还有吗？”妈妈埋汰着儿子，接着又说：“是不是山里的姑娘把我的儿子给迷住了？”

      小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妈！人家和你说正事儿呢！”说着，小平在妈妈的耳边讨好似地说：

      “我要真给你带回一个儿媳妇，妈您准喜欢，决给您丢不了面子！”

      “你别没正经的！”妈妈严肃起来了，“告诉你！你的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你别给我胡来。人家佳卉早就对你一往情深了，你当妈妈看不出来？”

      “哎呀妈！佳卉是自作多情，我可一点意思都没有啊！妈你可别乱猜。”小平也认真起来了，很严肃地告诫着妈妈。

      “可佳卉那孩子确实不错啊！再说了，人家出身也好，你和她处朋友，对你将来的前途有好处，你别不当回事儿！”妈妈真的着了急，大声和儿子嚷道。

      “爱情也不是交易，看你说的好像是做买卖一样。”小平小声地嘟囔着。

      母子一见面就话不投机，惹得妈妈很扫兴，一赌气去厨房闷着头做饭去了。

      在家的日子，小平和父亲没事时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桃花峪的贫穷。因为文革时期，父亲的工作受到冲击，在家也无所事事，为了不让小平出去招惹是非，就整天陪着儿子在家读书看报。

      “爸爸！报上总说我们国家形势一片大好，而且不是小好，可为什么桃花峪的姑娘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呢？”小平手里拿着报纸似看非看地说。

      听儿子这么说话，徐宇严肃地说：

      “这话只能在家里说，别在外面瞎嚷嚷去，爸爸现在的麻烦就不小了，你可别再给我捅楼子了！”